非段惟清眼疾手快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拇指,她只怕自己都要以为自己会被人抓了个现行。
“宫里头的人?是哪位贵人?”段惟清替她问道。
掌柜往那边看了一眼,说道:“头等镇国将军绵偲。那可是咱们醉庄的常客……”他回过头,身边却再没了身影,“诶,人呢?”
这边婉然在听见绵偲的时候就拉着段惟清走出了醉庄,你来我往间谁也没意识到彼此是多么自然地捏手、拉手。
“你躲什么?是他认识你?还是你认识他?”段惟清见她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开的样子,不由得发笑。
两人站在胡同口,婉然靠着墙,段惟清双手环胸,站在一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又说道:“带你出宫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怕。”
婉然抬眼瞪他,在这宫里头一年没到,却也没什么人敢这般同她说话,认识段惟清至今,这也是头一遭这般与自己说话,她一时惊讶又有几分恼怒,不过很快,看着他那张有些痞气的笑脸,她忽得又笑了,旋即伸手点了点他的心口,说道:“若你在宫里也是这样,那该多好。”
她顿了顿,没等他反应,又退了半步,才解释起来:“绵偲是成亲王永瑆的孩子,后来过继给了老十二。我与绵偲自然素未谋面,但既是在宫外,自然得避着些那些人。永瑆是淑嘉皇贵妃的幼子,后来养在舒妃膝下,纵然后来生母养母皆亡,但当年明里暗里也是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老十二的生母虽多年无人提起,可你也心知肚明,这中间弯弯绕绕,我自不必上赶着让人家有认出我的机会。”
段惟清了然,他知道她方才听见那说书先生说的那些话有些失态,所以她得离得远些,若不然那些样子让绵偲无意间撞见,自然不妥。
这里头,其实还是心虚的成分多些,可反倒是这层心虚,这会儿让婉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不得不庆幸自己还好心虚跑了:“绵偲的嫡母是傅恒的女儿,若算起来,还是我的堂姑。”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明白,段惟清才说道:“这会儿正是端午佳节,湖边都是赛龙舟的,你身份贵重,我不敢让你去挤人堆,但我也叫人备了船只,我带你去泛舟可好?”
婉然没想到他把一切都规划得井井有条,仰头看着他,微笑颔首。
虽是夏日,又是节日里,可段惟清挑的地方却人烟稀少,静谧之余唯有岸边垂柳上的蝉鸣,和湖面上零星的几艘小船。
日光照在泛着微波的湖面上,仿佛是满湖的碎金,在随波逐流,一圈一圈的涟漪,随着船桨的划动而荡漾,也像是女子心尖的跳动,一下一下,伴着身边男子的一举一动而逐渐心跳加速。
“这地方偏僻,你怎么什么地儿都能找到?”婉然看着这湖背面的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大片午后的日光,不至于让此刻泛舟的人太晒,她举着手里的团扇,遮在额前,挡了挡不多的阳光,问道。
段惟清一边划桨,一边回头,看着她拿在手里的团扇,扇柄是最寻常的木头,扇面上的刺绣也并不名贵,是方才在街边随手给她买来遮阳用的,他原本觉得粗制滥造的东西不适合她,可这会儿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在她手里,都仿佛镀了一层金那样,变得名贵了起来。
她肤白如雪,抬手遮阳的时候露出一小截手腕,眉心微蹙,今日未施粉黛,却反倒让她多了一种人淡如菊的美丽。
他一时看得出神,都忘了她还在等自己回答,直到婉然握着扇子遥遥地指了指他,一边柔声嗔怪:“看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
他讪笑,方收回视线,说道:“这里草药多,我自小跟着师父过来采药的。”
若他说别的倒也罢了,一听这儿是段惟清和唐勉师徒常来的地方,婉然立时急了,生怕今日若唐勉又来这儿采药,师徒二人再被撞了个正着,那岂非尴尬至极,忙说道:“你你你!那你还来!还不快离这儿远远的?”
说罢,眼瞅着她就要坐不住,站起来,段惟清忙回身摁住了她的手,也顾不得所谓君臣有别,在这山水之间纵情恣意,朗声大笑,方才说道:“你怕什么?我逗你的!师父知道这儿,但却不会常来,你放心罢!”
婉然这才坐下,面上虽嗔怪,可心里却暗喜自己那些没出口的心思都能被他洞悉的一清二楚。
——这世间知我者,段惟清也。
她压着嘴角的笑意,坐得离他近了些,问道:“他为何不来?”
段惟清仰头看了眼山顶的方向,说道:“看见那山顶了吗?这一带最稀罕的药在山顶,在山顶另一面的悬崖边上,极难采摘,向来都是只可远观,所以我与师父从不曾上去过,但却也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才能上去,然后让这一味药换个地方大量的繁殖。”
婉然听得入神,问道:“只可远观,那就没有人真的上去过吗?”
“有,我父亲,只差一步之遥,坠崖而亡。”他敛了神色,不再如方才那般逍遥自在,陡然清冷起来。
婉然愣住,不知该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