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不妄自菲薄,但也不会妄自尊大,以她和谢殊均的个人能力情况要想对那些富家子弟产生太大的影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定是因为他们能引起的某种变化。
“豪门果然事多啊。”沈菁感叹一句,她基本认定是谢殊均引起的谢家的行为导致的不符合命运书写的走向。
“为什么一定要搞这种拿人垫脚且致命的手段呢?”沈菁立在那个世界之外,以她看待竞争的眼光尤为不理解,“哪怕是合法且有病也很好啊。”
生生害了她和谢殊均的性命。
天色暗沉下来,随着墨色愈发浓重,沈菁也变得愈发沉寂,她立在窗边一言不发,从暮色昏暗到黑幕笼罩。
朝阳很少见她这样,不是那种心事重重的沉默,而是一种别无选择偏又抗拒的沉默。
它甚至能看到她暴露在脸上的不情愿:“你在想什么?”
沈菁还是一动不动看着远处的灯火,开着灯的人户好多都有热闹的人影晃动,她不是非要这样的热闹,但想起他们时,仍会觉得自己是一根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战战兢兢不稳地颤抖。
“朝阳,你有家人吗?”
“没有,我们诞生于漫长的岁月,就像是……”它歪头想了想,“就像是你们小说里所说的天生天养。但是我们有族人的,我是二二三,在离得近的时候我们会有感知也能够联系。”
沈菁记得它一开始介绍自己就说的是二二三,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你有遇见过吗?有一起聊聊天吗?”
朝阳摇摇头:“大概三百多年前?我遇到过九七。”
茫茫宇宙,浩瀚无垠,原来还真能遇到,沈菁生了点儿好奇:“你们会聊什么?”
它陷入回忆,敛下眼眸过了十来秒才开口:“没聊什么,我们一族本就没有所谓血缘亲缘,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哪儿有什么聊的,而且太久了,有什么也早就记不清了。”
其实是有聊的,尘封在记忆里的东西也并不会忘记。
无尽的寿命和永恒的记忆既是宇宙赋予它们的能力和礼物,也会成为它们痛苦的根源。
遇到九七时它才一百多岁,是他们这一族最新诞生的孩子,整日飘荡在宇宙中,游走了数个世界,也尝试过三四次交易,但毫无意外都结束在了沉默黑屋的固守。
可百年岁月对它们而言不过区区一小段时光,它还年幼,还留有着最初的新生的热情和期待。
哪怕什么都没有收货,可只是看看文明演变和生命繁荣也足够让它觉得很有趣。
但九七不同,它已经存在了数千年,它甚至目睹过星球的毁灭和生命的末世。
然而它拥有的情感仍然屈指可数,几乎全然是负面的消极的,这也在漫长没有边际的时间里更加消磨着它。
“二二三,你知道吗,我们一族用苛刻的手段寻求最真挚最炽烈的情感,能唤来我们的很少,满足我们要求的更少,能完成交易前置要求的几乎难求。”
它看着对方的平静的样子,也从赏景游历的自在中沉下来。
“情感很复杂,恨总比爱来得长久强烈,悲伤总比快乐更容易让人铭记。”九七眺望着远处的星球,那表面大片大片的绿色,却唤不起它一点儿兴趣,“我交易成功过两次,我学会了恨,学会悲伤,也有体会过一点儿遗憾愤怒嫉妒和微弱的快乐,但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比现在更为懵懂的它嗫嚅。
九七似乎感觉到它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转过头看着它:“二二三,没有情感而享有无尽岁月其实是一种惩罚。”
“可是你成功交易过两次,你有学会恨和悲伤啊。”
“但是知道有爱有快乐却没有得到,知道自己的缺失和难以拥有之后,这才是最大的不幸。”九七看着它的眼里也很平静,仿佛它所说的不幸与它无关。
可它分明感觉到一阵风从它的头顶抚过啊。
九七转头环顾着这片广袤的寰宇,声音轻到在这没有边际之中飘远消散:“我决定沉睡了。如果我闭上眼永久沉眠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好了。”
后来,九七的意识消散了,它的族人又少一位。
它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它还没有学会一丁点儿情感,可想起当时头顶的那阵风,它知道那是九七在摸它的脑袋。
那么轻柔,它并非自己所言的那般不懂情感。
以至于从那以后每个文明绚烂的世界都不再让它满心的欢喜期待,它在此后的三百多年里终于成为了文明的观赏者,冷淡平静不再惊叹也没有起伏。
在二二三还不懂什么是孤独的时候,就已经尝透了孤独。
从记忆和情绪中解脱出来,朝阳看着窗边的沈菁,忽然问道:“沈菁,你觉得你最擅长的情感是什么?”
它到底能从沈菁这里学会什么?
沈菁两手撑在窗台上,风从外头迎面吹来,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