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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信不着痕迹点开她微信,因为被她置顶了,轻易能看见自己头像。
他点开,里面寥寥几条信息,都是不久前的记录。
再顺着头像进去,他被划分在一个单独分组列表里面,仅他一人。
他盯着那个分组名看了几秒。
嗓音夹带着冷空气,开始沉冷了起来。
“程之声。”
“嗯?”
“别喜欢我。”
程之声愣愣看着他。
一切来得太快,她思绪几乎是断层的,没跟上裴信节奏,满脸都是不解。
头顶上空噪杂的螺旋桨声,寸寸逼近,搅动着心脏,让她无端升起一阵慌张感。
裴信看了眼她身后悬在空中,即将降落的直升机,声音有些沙哑,“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
“现在。”
话音刚落,直升机彻底降落在游轮甲板上。
程之声顺着他视线看去,红色信号灯在甲板上闪烁着,很刺眼。
她回眸看着他。
裴信没犹豫,手指长按了下手机屏幕,从她通讯录里,把自己删除。
最后将手机塞回她手里。
然后转身离开。
程之声大脑还是懵的,却也有意识地叫住他,“裴信———”
他顿住脚步,并没回头。
程之声问:“我们还会再见吗?”
“不会。”
干脆利落。
她这样的姑娘,应该有坦荡干净的人生,被纯粹的人爱着。
程之声整个人几乎是僵住的。
心底失落感无限蔓延到血管深处。
她双手攥着手机,指骨发白,连酒气也散了出去,此刻只觉得眼眶酸痛。
恍惚间,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原来亲密和冷漠之间,可以衔接得这样行云流水。
她其实应该明白的,裴信不是普通人,她也没有贪图什么,她只不过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
只是命运常常喜欢捉弄人,让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开局就碰上裴信这样心如磐石的浪子,她注定不是对手。
还未开始就胎死腹中,也没有意外。
这是她人生第二堂课。
程之声在许许多多的日子里,都觉得这像一场梦。
但人生哪有回头路?
她彼时还尚年少,不懂有些人的快刀斩乱麻,其实是命运在替你重新规划路线,只是当局者通常智慧浅薄,看不出更高维度的走线布局。被拒绝心有不甘怨气横生,再重逢又怀着侥幸冒险一试,还以为那是妙不可言的缘分。
其实都是痴男怨女,一念之间而已。
她后来想起很多年前在陵川的这个夜晚,江风寒凉,她醉意氤氲。
裴信拿起她手机,将他微信从她的通讯录中删除,告诉她别喜欢他,原来是对她做过最温柔的事。
2016年12月31日。
程之声家里蹲一个多月后,被钟灵强行拖出家门,去江边跨年看烟花。
她爱美,加之在新加坡待过几年,更不习惯全身裹得很厚。
可陵川不比新加坡地处热带,全年受赤道低压带控制,没有冬天。
这里一到冬天就变得湿冷,她坐在远处台阶上,看着程敛在江边布置烟花。
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羊绒大衣,冻得瑟瑟发抖。
一旁的钟灵就务实多了,知道江边冷,出来时就裹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
钟灵哈着白气,撞了下程之声胳膊:“哎,你看看,你哥为了你让你开心点,多不容易,一会儿还得回交警队查酒驾去,小妮子,你好歹乐一乐呀?”
程之声不说话。
一双手不停搓着在嘴边哈暖气。
满眼幽怨看着她:你看我现在冻得像条狗,有心情乐吗?
钟灵哈哈大笑,笑完又把自己脖子上那条 Burberry围巾摘下来,系在她脖子上,“让你穿厚点,你不听?”
裴信离开后,她就像经受过一场悲伤洗礼,性情变得有些沉闷。
家里人除了钟灵,并不清楚她内心经历过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苏沅还和程万酌提起过,程万酌想起,杜宇森最近和华盛控股签了一份对赌协议,之后他就听说裴信已经离开,是突然之间离开的,现如今之前港城来的华盛团队,只剩下一个王乙年在。
他怀疑过和那位姓裴的有关,但为了不让妻子担心,并没戳穿女儿心事。
钟灵见她不吭声,开始喋喋不休劝她:“看开点嘛,听没听过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个男人会更好!”
她挥了挥手,“世上男人多了去了,你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