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云间辞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传了几天之后,归于平静,鹿之年恢复到以往躺平的生活,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小景见她歪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看花看树看天空,端着盘果子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姑娘,今天要出去走走吗?”
“不出去,家里比外面好。”
“……”小景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是怕碰到什么人吗?”
鹿之年“唰”地看向她,“你指谁?”
“就是最近刚搬到隔壁街的黎公子啊。”
“你怎么知道他姓什么!”鹿之年大惊,并抓错了重点。
小景疑惑地歪头,“那怎么能不知道呢?黎公子的宅子是陛下御赐的,搬来的时候好些亲贵大人们都来了,啊对了,侯爷不是也去了么?还叫你了啊,可是姑娘那天赖着床死活都叫不醒。”
鹿之年虚弱地“哦”了一声,那是该知道一下。
小景继续叭叭:“再说了,黎公子生得这么俊,不仅外头的世家姑娘都在打听他,就连我们府里的丫头没事都爱嘀咕上两句,光知道姓名有什么了不起的,听说已经有人将他的生辰八字都打听出来了。”
鹿之年:“……”
“姑娘,你还没说为何要躲着人家呢,”小景凑过去贼头贼脑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呀?是前段时间在查云间辞的时候吗?”
“谁说我在躲着他?”鹿之年面不改色地反驳。
“咦?这么说你那天走到路口时突然转身就跑,前天在东篱茶馆撞翻了小二的茶点,对了,还有昨天在路边用胡饼遮面,都不是为了躲黎公子咯?”
鹿之年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地问道:“你说他看到了吗?”
“像黎公子这样耳聪目明的巫觋吗?”小景认真地回答,“那肯定是没有看到的。”
鹿之年:“……”
小景乐不可支地笑了半天。
“就在姑娘你缩在后院闭门不出的时候,人家黎公子还派人送来了乔迁的回礼呢,”小景终于笑完了,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鹿之年,“侯爷挑了一件给你,说是接下来的秋猎正好用得上。”
鹿之年接过,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个剔透的玉扳指,确实是送得十分赶巧的一件礼。
不知从第几代君王开始,大梁的“秋猎”猎的就不是寻常的飞禽走兽,而是圈养在北嵬猎场的妖,因此参与的人大多是巫觋,还有体格精壮的武将,像鹿侯爷这样养尊处优的王公贵胄自然都是过去旁观凑个热闹的,根本不会真的去猎妖。
而鹿之年不管怎么说也是陈家的弟子,需要进猎场做做样子,所以鹿侯爷看了一眼一大堆回礼之后,只是稍稍奇怪这位新来的巫觋礼数过于周到,就将其中一份挑出来,让小景交给鹿之年。
鹿之年将玉扳指拿出来戴上,竟严丝合缝刚刚好。
“哎呀,”小景夸张地捂着胸口道,“怎么就这么合适呢?黎公子是一时大意没注意尺寸,还是……这礼本来就不是送给我们侯爷的啊?”
鹿之年斜她一眼。
“还好侯爷没细瞧,不然准得把这礼给扔回去。” 小景笑眯眯地道。
鹿之年没说话,将玉扳指摘下来,放回了礼盒。
*
“谁——!谁把我埋在这的快活汤给挖走了!”
夜间,陈府角落响起一声哀嚎。
一个弟子打扮的圆脸少年扑倒在银杏树下,徒劳地又扒拉了几下土,仍旧是一无所获,盯着空荡荡的小坑陷入崩溃。
“欸,小十四,再嚎就把师父给嚎过来了。”
说话的少年在陈家弟子中排行第十八,虽比跪在树下的少年年长了一两岁,但拜入师门的时间迟了一些,所以排名靠后。口头上要他喊人师兄是绝无可能的,不仅自作主张地喊“十四”,还非要在前头加个“小”字。
“可是我的酒……”十四可怜巴巴道。
十八砸吧了一下嘴,摇头晃脑:“我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喝不成也就罢了,要是被师父知道了你偷偷藏了酒,少不了一顿罚,赔了夫人又折兵。”
十四肉疼地看了一会儿小坑,顿了一下,抬头狐疑地看向十八:“那天只有你知道我溜出来埋酒了,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十八反应过来,顿时炸了,“谁稀罕你那点破酒啊!我想喝不会自己去买啊?”
“啊哈!你承认想喝了!”
“我什么时候说想喝了!”
……
屋顶琉璃瓦上,一人斜靠着屋脊看他们吵架。
他身着松松垮垮的一袭白衫,青丝如瀑,手上拎着一个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举手投足间姿态随意,却有种说不出的风流。
片刻后,大约是看得没意思了,他起身离开,赤足在瓦片上踏过,眨眼消失了踪迹,竟没发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