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华:“是的,我问几个人。”
姚齐钰:“谁啊?”
沈曦华:“我哥哥还有小焉。”
姚齐钰:“哥哥?我想一想……曹沪昆,曹沪昆……哦,你订婚那日,家里遭难,他后来没死,你们家,只剩你和他。”
沈曦华:“他怎么可能逃出去?”
姚齐钰:“禄马福君救你,顺便救他。”
沈曦华:“……又是马茂闲。”
姚齐钰:“哈哈,下凡的神身边都有一个随运天官,神界派他去的,他不得不从。”
沈曦华:“嗯?我听说是猫神啊?怎的换成了禄马福君?”
姚齐钰:“神界原先指定的是猫神没错,后来土地神庙缺人值殿,又急得很,就派了他去。”
沈曦华想起许多幸运的小事情,比如抽签中奖;要过河正好有人靠岸下船;买吃食去晚了经常能买到最后一份;街上有马车惊了,她出门发现有东西忘了拿,再回去拿,出门走到必经的路口,正好看见已经被制服的马、晕倒的人和散落一地的烂摊子,要是早一点出门,倒地的就是她了。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是马茂闲在一旁默默的帮助。
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心里总是暗暗地感谢,有一次,她受了些委屈,一个人闷在房里哭,忽然闻到一阵香火味,那香味留了许久,她四处看,她房里并没有上香,也没有用香料,她听家里老人说,神身上有香火气,她委屈又痛苦地哭着之时,那香味不散,一直在身边,哭累了,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一匹小野马带她去草原上奔跑,自由自在,无忧无虑,那马通人性,她跟马说了许多话,醒来,仍然记得美梦的甜。
由那天之后,她便认定,她身边有一位小马神。
她读到李白的诗:“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仙人大爱,不怨不恨不嫌,无限包容,所有她时常念着他,念着救苦救难的神仙,大多数时候,她并不认为神仙只跟着她一个人,神仙庇佑天下苍生。
沈曦华:“好吧,那我真的需要与他说一声感谢。那么我哥哥后来怎么样了?那一日逃难分别,我再也没见过他。”
姚齐钰:“修仙去了。”
沈曦华:“他怎么不做官呢?”沈曦华声音有点哽咽,曹沪昆最大的梦想就是考取功名。
姚齐钰:“他以为你们都死了,活着的念想也没了。”
沈曦华:“他有官运的啊……”
姚齐钰勉强的笑道:“他后来做过几年官,奈何身体不好,不过35便死了。”
沈曦华:“死后呢?”
姚齐钰:“转世当过武将,商贾,农民,贫穷书生,道士。”
沈曦华笑道:“那便好。那小焉呢?小焉因我之事而被牵连,她天性善良,又是无辜的,她后来过得不错对吧?”
姚齐钰看着她的笑脸,犹豫着,不知如何说,沈曦华捕捉到了她的情绪,自己也变了脸色,她问:“怎么了?她转世过得不好吗?被人欺负了吗?”
姚齐钰撇开眼,不看她,呼一口气,她说:“没有,她没被人欺负。小焉有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你,本来你在鬼界渡魂之时,就该给你的。”
沈曦华问道:“为何不给我?”
姚齐钰低头笑着,一边用法力驱动她身边的一个冷翠烛火,那烛火跳两下,就飞到她手上来,她手上浮现一张手写的书信,她说道:“小焉亲手写的。不早些给你也是小焉的意思。”
姚齐钰递过去,沈曦华接过,信纸还是崭新的,就像是刚写完不久的样子,但是上面的墨迹与气息,已是三万年前的陈旧墨迹与气息,这样的气息沈曦华十分熟悉,抽离感、断绝感,像一条平平的线,没有活气,唯一的生气就是这一张承载着她讯息的纸,崭新而干净。
遗物是这样的气息。
沈曦华接过信的手在发抖。鬼死为聻,鬼还有一种死,叫三魂消弭。
字体不算好看,但是字迹工整,每一笔每一画都用了心思,偶尔有一两画用力过猛,显得突兀又不协调,单看那一画,是很好看的。信上写道:
“展信见安,见字如晤。”沈曦华猜这是小焉问姚齐钰开头该怎么写的,定是听了又不会写字,问了又听不明白,后来让姚齐钰先在纸上写一遍,小焉她再照抄一遍。
“姝姝,小焉家的手艺要失传了,你什么时候来跟我学手艺呢?今天是中秋,月亮好像不是很圆,你陪我看月亮的日子好像还是在昨天。”写过了开头就开始放飞自我的胡乱写,是小焉的作风。
“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你穿着彩衣,还有祥云飘在你身边,像绢人一样漂亮,你来接我回家,带我去见儿时的朋友们,我们一起玩了斗草游戏,我们还修了一架秋千,然后一只老虎来了,把你叼走了,吓得我醒了,还好是梦,走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苦涩翻滚到咽喉,鼻子酸涩,眼泪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