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的四月,王城里却是一片风声鹤唳。自我出逃以后,每每都有官兵上门搜查,幸好我是躲在殷姬府中,也就与这些犀利的搜捕,绝缘了。
“要不要出去逛逛,待在府里不闷吗?”
我与殷姬在水榭对弈。
她简约的裙褶在风中飘拂,五官不算精致,然而谈笑时眉目间流光溢彩。那种韵致,让人赏心悦目。
“可以么?”
我淡淡问,很慎重的落子。在深宫这几年,不知是无聊的日子变多了,还是心性变化得沉静,棋艺不觉得精进了起来。
“你放心吧。城中搜查的势头已经转向了城外。”
“这次多谢你了。”
“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与洛无痕相比,鹰隼跟她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不过表面上维持着侄婶关系。何况身份尴尬,她久居异地,心念家乡。
“你离开他是对的。”殷姬以旁观者的姿态观棋,“能够一生只爱一人的帝王根本没有,人家后宫三千不缺一个女人嘛。而且深宫之中,人人算计爱情,即使看不见刀光剑影,却能够杀人于无形。”
“就好像这盘棋,”我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你被我摆了一道,尚不自知。”
“啊!”
殷姬错愕,白子已身陷囹圄,无回天乏术。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旁观者毕竟是旁观者,不及当局者投入,未必能解开其中的困局。
“没想到我竟瞧走了眼……”
仿佛只是随口说的一句,却有意味深长的尾音。
我将棋子一颗颗收起来,“君夫人,我想一会儿上街买点东西。”
“那好,我叫锦澜陪你去,不可以太张扬,你们就扮作男装吧。”
男装?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宫中——
嫣红的桃花,在晨风中掠动。
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顿住步子,痴痴地看了起来。眼周处染着淡淡的紫色,又是一夜无眠。
风起。
吹散的花瓣向他靠近。
他抬起手,探入风中。
一切,皆是空。
月牙,你走后,再美的风景,同谁去说?
“大王。”
等待在身侧的司礼太监提醒道:“文武百官已经到了神允殿了。”
鹰隼渐渐挪开步子,差点忘了,自己正在上朝的路上。
冕前的珠玉将脸部遮住了许多,殿下朝臣无法瞧清楚他的神情。
此时破荒出列,启奏道:“楚厥国君背信弃义,目无章法,在王城境内私设贼寇,公然毁约,劫走了质子楚然。如今婉月已平,臣恳请大王派兵给臣,挥军东进,以报楚厥冒犯天威之恨。”
鹰隼没有回复。他倦怠地看着殿外的光影和飞花,又一个沉闷的声音在他耳边固执地响起,是丞相左睿。
“大王,此事万万急不得!数年征战,边境的百姓已经苦于吾国的穷兵黩武,不免怨声载道。臣恳请王上做‘休养生息’之举,先安定民心,再从长计议。”
又是一片寂静。
破荒悄悄瞅了眼王案上的人,见鹰隼不置可否,于是放低了声调,对左睿说:“楚厥在与申原的交战中败北,如今后方空虚,正是我军出征的天赐良机。丞相大人不要妇人之仁,延误战机!”
左睿字字铿锵地驳斥道:“本相虽然身处宗禁之中,但是对于外面之事绝非一无所知。现在群雄纷争,战火连绵、民不聊生!我不想他日上邪统一了天下,却丧失了民心。”
转而,他拱手向鹰隼说:“大王英明,相信不会不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道理,道理,又是道理!
他无心听。
最近听得还不够多吗?——
“大王,社稷为重,何苦为一不忠之人烦心?”
“自古红颜多祸水,还请大王明鉴!”
“儿女情长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大王何必制肘于一包袱?”
“……”
脑袋轰鸣般的混乱。
旁边的太监出声轻言提醒道:“大王,丞相大人和将军正等待您定夺呢。”
鹰隼的眉蹙得更紧了,“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他给出了一个手势。司礼太监扬声道:“王上有旨,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启奏……”
鹰隼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听到这样“刺耳”的声音不禁回过头来,目光尖锐地杀向出列的大臣。冕上的珠玉在暴躁地晃动。
大臣怔住,朝板掉落到地上。
“难道你没有脑子吗?什么事都要本王拿主意!”
鹰隼愤恨地甩袖离去,朝臣们面面相觑,良久不敢说话。
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