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想做的事一定能办到。六月中,便听人说夏浮生来了王城,而且是被押解来的。据说他在余杭犯了罪,牵涉在与胡氏人串谋案中。兴许这是真的,兴许这是假的……我握着茶杯,暗自笑了笑。这天底下有一个人,如果想要栽赃嫁祸,强硬起来,可是谁也没法比的。
夜半人静,一轮弯月挂在天边。鹰隼拥着我站在窗前。这是多年的习惯,总在安闲的夜晚一起看月。
我问他:“紫夕在凌鹄宫还算好吧?”
他语气淡淡:“还好。那日朕问她,她家乡何处,她说是汴州人。那里离这里很远。朕为上邪立的第一次战功就是在汴州呢。也是在那里,我和章显,还有青羽结拜为兄弟。”
我笑道:“我才不关心你的陈年旧事!跟我说这些干嘛?”
“那你告诉我你的过去,我倒是很想知道!”
“我的?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猜到。整天关在一所大园子里无所事事,终日游手好闲,能有什么故事?我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空洞无味,何况说给你听?”
“可是我想听,我爱听。”
我微微扬起头。
鹰隼轻声说着:“其实我也经常在想,小时候的你会干什么,是怎样的可爱……”温热的气息纠缠在我耳边。原来两个人相爱,即使不相干的过去,也会有所牵扯,令对方挂怀啊。他眼中,是对我曾经孤独的心疼,和对那段从未参与过的岁月的憧憬。
我转身搂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也许有一天,我将在这颗不属于我身体的心脏里逐渐老去。而我在意的,也不过是这个荒烟蔓草的年代里,这个男人的一生。
“夏浮生是被你设计的?”我顺道提起了这件事。
鹰隼笑而不答。
“看来真是如此。”
他低头看着我:“月牙,你果然冰雪聪明。”
“是我常年跟狐狸为伍,自然深知狐性。”
“你说谁是狐狸?”他用力扯了一下我的衣襟,睡袍的衣领落到肩膀以下。裸露的肩头被他扶住。“如果我是狐狸,那你就是母狐狸。”
都说狐狸生性狡诈,难以相处。可是我们,已经互相驯养了这么多年。
目光相撞,有了索吻的默契。鹰隼低头寻上我的唇。我将握在手里的双龙白玉佩塞到他手中。他的吻变得凶狠起来。带有惩罚性的,欺压在我唇上。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我推开他,他也离开了我。
我嗔怒地瞪着他。
鹰隼扬起狡黠的笑,捏着玉佩,问道:“是要还给我吗?”
我正要回答,他恐吓说:“要想清楚再回答我,不然答错了,是要受罚的!”
我依旧不假思索:“我知道你是怪我拒绝了你的好意,可是这块双龙玉佩是你祖传的宝贝,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现在……”
不等我说完,他扯开玉佩的带子,套到我脖子上。“现在它是你的。以后就戴在胸前。”
“鹰隼……”
“你还真是倔强呢!”他拽住我要取下玉佩的手。“对我来说,最好的宝贝是月牙。但我不会拿她传世。而这些宝贝,我也不会传世,只要是对她好的,我会先给她。”
“干嘛要对月牙这么好呢?”
他沉思了片刻,道:“谁知道呢?”
夜色混在橙红的灯火中悄无声息地铺张。
鹰隼转身,带着闲闲意态,径直向内走。本白的睡袍下摆在地上拖曳着。
我紧随其后,跟了过去。转进卧室,他周身弥漫的龙涎香让我感觉到清爽。
“睡吧。”
“好。”我脱掉鞋子,坐到榻上。暗金色的帐幔由他放下。
“鹰隼,答应我一件事。”
他坐上床榻,“你说。”
“如果夏先生最终拒绝了你,请你不要为难他。”
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帝王的狠绝和坚毅。“若他不能为我所用,朕真舍不得放他走呢。这样的人才,放在外面,是很危险的‘武器’。你懂吗?”
在某些方面,宫外的鹰隼和宫中的鹰隼是判若两人的。在宫中,他的原则性是不容撼动的,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肩负着怎样的职责,和握有怎样的权力。也许在宫外,他可以放掉夏浮生,但在宫中,一切都很难说了。
“你是怕夏先生为别人所用?”
他点点头,“不过朕答应你,不管如何,我不会杀他。”
侍卫将夏浮生带到了凌鹄宫。鹰隼危坐在正前,吩咐厚公公赐座。他到底有没有罪,彼此心中最为清楚。夏浮生自然明白鹰隼的用意,先拜了一拜,而后跪坐在蒲垫上。
“终于又见到先生了。”鹰隼和缓了语气,道,“上次在余杭一别,朕怪想你的!你这个人,还真行!不管拿什么人与你相比,都会被你比下去。你也不需要和他们争什么。就连朕见你,还得费一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