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邺永和十八年,腊月
今年这雪比往年来的都迟了些,却又很快覆盖了路面,一眼望去倒像是盖了件厚厚的棉被。
天空雪花落下,附着在积雪中,一双玉脚踩进雪地里,沙沙作响,所过之处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衣裙拂过,又很快被大雪遮掩了踪迹。
萧姝玥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前方一层又一层的台阶,眼神空洞好似没有任由事物可以阻挡她接下来会做的事。
看清前方台阶后,萧姝玥早已麻木的脸出现一丝莫名的笑容,是坦然,也是释怀,也是不甘。
萧姝玥双手攥紧身侧衣衫,抬脚一步一步登上,直至城垛,抬手擦去面前积雪,艰难地站上去,脚底处瞬间传来刺骨的寒冷,却也始终比不过早已冰冷的心。
抬眸望着外面广阔无垠的大地,泪水经过下巴滴落在积雪中,刚出现的一处凹点却又很快消失。
人们都说悲伤至极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以前萧姝玥不信这番说辞,可如今,在切身体会之后方才懂得。
萧姝玥樱唇微启,原本娇软甜腻的声音,在经历那些事情后,变得异常沙哑,说话间还带着抽泣声:“阿爹,阿娘,大哥,这一切,终究是我错了,若有来生,还等姝玥来生再还。”
在最后一刻,萧姝玥的脑海里竟还有着邵君攸的画面。
提及此人的时候,话语中充满着冷漠,似是一把能穿透人肌肤的利刃。
“邵君攸,若我知道喜欢上你会是这个结果,我宁愿,此生从没有喜欢过你!”
说完,从城垛出一跃而下。
就当白衣一角即将消失在城墙边时,从左侧楼梯跑过来一位身穿鸦青色圆领袍,头戴幞头的少年,双手拼尽全力向前伸,企图抓住那最后一抹颜色,却为时已晚。
“姝玥!”
身后追赶着的众多侍卫在看到太子殿下半个身体越过墙垛时,吓得立马上前,或搂住太子腰部,或搂住太子双脚,口中一同叫喊着:“太子,不可啊,太子。”
与此同时,身穿青衣圆领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在看到邵君攸这幅模样后,眼神中满是嫌弃,面上却是极为苦恼,蹙了下眉头。
薄唇轻启,语气轻蔑着说:“君攸,你这是何意,莫不是忘了你的本分?!”
邵君攸听到这声音,挣脱侍卫的束缚,跑到这人面前,揪住对方的衣领,双目通红,满腔怨恨在此时宣泄出来。
“是你!是你告诉了姝玥,我跟你说过的,不要说,不要说,我求过你啊,陆显允,你为何要说?为何要说!”
说完这句,邵君攸口吐鲜血,整个人向后方倒去。
陆显允先是用手擦去脸上的鲜血,又极为嫌弃地拿出一块绢布擦去手中碍眼的血迹。
随后看向地上双目紧闭着那人,叹了口气,说:“来人,把太子送回东宫严加看管,不得任何人探视。”
众人离开后,陆显允缓步走到城垛边,垂眼看向此时那只在地上绽放的鲜艳花朵,随后转身,留下一句话。
你若不死,君攸可怎么办,只好委屈你了,太子妃。
此后几年,原本在坊间名声愈发变好的太子,在经历太子妃逝世后却恍若变了个人。
有人说是经受不住打击,疯了。
有人说是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就连太子妃的死都是他的一手策划。
也有人说,太子如此激进,皆是为了当初承诺太子妃的一件事。
最后传来传去,竟也不知谁真谁假,谈笑间,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永和二十三年,太子君攸依照先皇遗嘱承皇帝位,改国号为永兴。
而在登基当日,永兴帝颁布的第一道诏书不是大赦天下,不是减免赋税,而是一份在百姓看来微乎其微的平反陈书。
紧跟着在第二年,这位皇帝突然抱病身亡,因无子嗣,便由他的九弟继承皇位。
***
邵君攸裹紧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中一时后悔没有拒了崔牧野递过来的酒杯。
几杯下肚,邵君攸借口不胜酒力才得以离开,原以为吹吹冷风即可酒醒,可眼下这都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脑袋竟还是有点晕沉沉的。
幸好身边没有其他人,要不然定会当场笑说,平日里不苟言笑,做事果断的太子殿下竟是个不能喝酒的。
邵君攸摇摇头,一道夹杂着无奈清冷如沁入冰水般的嗓音在院中响起:“真是,以后这酒还是不要沾的好。”
话音刚落,只听见远处突然传来两位小娘子说话的声音,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是受邀来参宴的贵女。
邵君攸环顾四周,最终躲在能够遮住自己的身形一处假山后边,
“邵姐姐,你等等我。”
落在身后的小娘子看着好友渐行渐远,不得已大喊一声。
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