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瑟,唯独造纸场地被灼热白雾包裹,百步开外就能感觉到袭人的热浪。
“好热啊!”
刘彻感叹。
汲黯的额头也有汗珠:“公主所言极是,造纸之地果然闷热。”
“因为造纸需要用大量石灰浆,”李令月解释道,“还要像对待蚕茧一样将树皮、竹子、稻草煮烂。”
“原来如此,难怪此地酷热难忍。”
汲黯知道石灰遇水会释放大量热气,也知道蚕茧剥丝前需要放入水中煮熟,加上他曾为了向皇帝谏言特意找人问过方絮的制作流程,此时举一反三,迅速猜出四公主进献给皇帝的纸是像抽丝剥茧一般将树皮、竹子、稻草中的丝缕之物取出,再像碎丝在竹片上沉淀成方絮那般压制成片状。
汲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李令月点头:“汲黯大夫不愧是父皇的肱股之臣,博古通今,一点就通。”
“陛下当真如此夸赞微臣?”
汲黯有些激动。
别看他平日里像块石头一样坚硬顽固,其实内心深处也非常渴望得到皇帝的认可与赏识。
刘彻见状,本想嘲讽几句,但看汲黯的老脸居然露出小孩般欢喜的神情,顿时也有些于心不忍,点头道:“你这人虽然古板顽固跟石头一样,但对社稷江山还是有些用处的。”
“谢陛下夸赞。”
汲黯平生第一次得到皇帝的嘉奖,心中难免对四公主又多了几分欣赏。
此后,负责管理造纸场地的小吏上前,向李令月行礼:“拜见四公主殿下,敢问四公主殿下,您身边的这几位是——”
“窦太主的朋友,四公主的同宗长辈。”
刘彻有意考察女儿的能力,给自己安了个窦太主的朋友的身份。
汲黯见状,自称是刘彻的老仆。
小吏不知真相,以对待普通皇室宗亲的礼节向刘彻行礼,完毕,随即条理分明地向李令月报告造纸场地最近半个月的情况。
刘彻一旁倾听,很快发现女儿不仅才思敏捷,聪慧非常,还能小小年纪就将造纸场地繁琐复杂的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再次生出大胆的决定!
……
造纸场地之行让汲黯大开眼界,回未央宫的路上,他对四公主也赞不绝口,叹息四公主是女儿身,若能生作男儿,必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难怪皇帝有五个公主,最爱四公主,尊宠甚至胜过皇太子。
刘彻闻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汲黯,依你之见,若是四公主与皇太子一道接受五经博士的教育,谁会更优秀?”
“这……”
汲黯不敢说。
他根深蒂固地认为皇太子才是国家的合法继承人,但是——
“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很爱发表意见顶撞朕吗?”
刘彻趁胜追问。
汲黯苦笑道:“臣不知道,臣不敢说。”
“不知道……那就……试试看?”
“啊?”
汲黯震惊。
刘彻对李令月道:“姣儿,从明天开始,你与你皇兄一道听五经博士们讲课,在未央宫旁听国事!”
“父皇——”
李令月又惊又喜。
汲黯则是大惊失色:“陛下!万万不可啊!”
“怎么不可以?”
刘彻反问:“姣儿是朕的亲骨肉,即便将来她像吕后那样过问政事,也是我们老刘家的家世,闹不出第二个诸吕之乱!更不可能有第二个七国之乱!”
“可是——”
“可是什么?”
刘彻翻白眼:“太子平庸,有能干的同胞妹妹协助,这样做难道不是对江山社稷有好处?”
“陛下英明。”
汲黯无奈退让。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太子平庸,难当重任,将来很可能——
比起太子将来因能力不足被其他皇子取代、国家陷入动乱,思想顽固、坚持嫡长尊卑思想的汲黯宁愿让太子的同胞妹妹学习国事、协助兄长进行国家决策。
毕竟,公主再尊贵也是公主,不会威胁太子的地位。
椒房殿这边——
得知妹妹明天开始要和自己一起听五经博士们讲课,还要同去未央宫旁听国事,刘据露出困惑神情:“父皇想做什么?难不成他要——”
“你父皇要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皇太子,她只是公主,公主再优秀也不可能超越皇子成为皇位继承人。”
卫子夫此时其实也心情七上八下,不明白刘彻这么做是何用意,为了安抚儿子,才反复强调男女有别、公主永远不可能越过皇子。
刘据听了母亲的解释,松了口气。
卫子夫却是越想越心惊,稳住儿子后立刻派人去未央宫将弟弟卫青请过来。
“姐姐突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