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淡地看了周挽之一眼,似乎要说什么,周挽之已经做好了他满口自己听不懂的语言的准备,已经开始从自己当年高中没念完的皮毛里搜索一些没什么用的世界历史。
结果男子开口,竟是略带些口音的中原话,周挽之更确信他身份非富即贵,在封建时代,能够系统地掌握一门外语,甚至是拥有学习外语这个权利都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既然会中原话那就好办了,周挽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金发下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像周挽之幼年时翻烂的一本童话书,小美人鱼的眼睛就像大海一样深邃,这个人的眼睛也像大海一般深邃。
他开口,随便说了个名字:“胡阿依。”
“胡马依北风,雀鸟巢南枝。好名字,临时给自己起的吧?”
他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挽之对于他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赞叹一声道:“中原文化倒是学得不错,起这个名字,你是想家了?”
胡阿依又嗯了一声:“你问这么多难不成是有心助我返乡?中原人都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套,你不用打探了,如今我能吃饱饭就够了。”
周挽之抬不起他,也就没有多说,她走到一旁租了板车,又费劲将胡阿依搀扶上来,道:“现在呢,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凡事都得听我的。”
“我不喜欢奴隶,所以以后也不要当自己是奴隶。我是开绣坊的确实缺帮工,只要你赚够我买你的那一辆银子,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
周挽之说完,轮到胡阿依露出半点不信的表情:“一两银子就把卖身契还给我,之前遇到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胡阿依不信,周挽之也没有强求,甚至还跟听故事一样地问他:“后来呢?”
“后来……”,胡阿依无所谓道,“他将我卖给了下一个人。”
周挽之表示同情,也补充说道:“没关系,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你要是经历了这么多还能轻易相信别人的好意,那我要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胡阿依沉默,周挽之又接着问:“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卖身契给我,以后呢?”
周挽之诧异道:“给你以后当然是天高海阔任你行啊,还问这个吗?”
她回过头,看着胡阿依俊脸上有些难以理解:“如果你想做好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想办法送我离开中原。”
周挽之摇摇头:“我并非在做好事,而是求些生意人都在意的功德名声,况且我并不打算高攀什么西域贵族,你如果想离开中原,可以拿到卖身契后继续在我的店里帮工,直到攒够盘缠离开,也可以一两银子赎回卖身契就走,天高海阔,我不拦你。”
“好,一言为定。”
“到了。”
两人可以说是异口同声,胡阿依跟着周挽之下车才发现,这个绣坊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并不大,但是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周挽之打量着他这副尊容,感觉像是捡到了一只落难布偶猫。
“你待会是打算先给伤口上药,还是先洗澡。”
胡阿依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洗澡。”
周挽之很随意地尊重了他的选择:“注意点,别死在浴桶里。”
胡阿依蓬头垢面,怕吓到客人,周挽之只能带着他从许久没打开过的后柴房门入内,哑寡妇在后厨正忙着,见周挽之带着这副模样的人回来,差点手一抖将铲子跌进灶里。
“哑姐姐,是我。”
见到周挽之,哑寡妇提到嗓子眼的心思才将将放下,她比划着问周挽之,为什么要带这么奇怪的人回来,她从来没有见过黄头发的人。
周挽之打哈哈道:“这时我在奴隶市场的人牙子手里买的,宁泽不是去陈府了么,我就想着买个青壮年的男奴帮衬帮衬你们。”
“他长得挺好看的,看体格也能干重活,哑姐姐你有什么要做的事,尽管吩咐他就好。对了,烧水的锅放在哪,先给他洗个澡,不然太影响形象了。”
哑寡妇被周挽之一通话说得晕头转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问什么了,见周挽之要自己动手给个下人烧水,连忙上前要帮她。
周挽之却将她推回来:“哑姐姐,你帮工之余还要做绣坊这么多人的饭菜着实辛苦,别忙活了,过段时间钱挣多些,我再请几个厨子帮你,对了,这个番邦人叫胡啊阿依,今后他就归哑嫂你使唤了。”
说完,周挽之就风风火火地去烧水了,原身记忆里这些货她都干过,利索程度甚至也不输哑寡妇,不一会打水劈柴的事情就完成了,水先烧了两大壶,再兑上凉水差不多也是皮肤接触的温度了。
周挽之试了试水温,又看着胡阿依身上的伤问道:“是你坚持要洗澡的,我们这都是女人,你要是爬不出这个浴桶,没人会过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