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陪同如樱出门的,除了国公爷指派的护卫,只有一个银霜姑姑。
即使人员精简,又需要成婚的仆妇出面,也应是谭嬷嬷或者芳娘跟着。
但后者家中小女儿高烧不退需要照顾,前者又被留下来看家,数来数去,还是银霜最为合适。
“一回生二回熟,多谢小姐给我这个机会了。”
她倒也大方应下,只是初次担任这等要职,谨慎小心不说,还时刻保持着笑脸,就怕给自家小姐丢人。
两人坐在雍家安排的马车上,等到达南街瓦市后,再与谢绎汇合。
“指挥使并不是很难相处之人,我跟他说话都未必很客气,姑姑到时候当做没看见没听见就好。”如樱觉得自己有必要事先交待了,免得到时候大惊小怪。
“我省得了。”新晋管事仆妇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然而等到马车到达瓦市,她们还未下车,就有人敲起了车窗,直把银霜吓得一愣。
“你是今天可以陪我一起玩的小伙伴吗?”
那声音细细软软,听着竟然也是个小女孩。
咚咚咚。她又敲了三下。
如樱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只给银霜使了眼色,让她先下车看情况。
车帘掀开,一个身体瘦弱,但满眼亮晶晶的孩子出现,见到她们,就咧嘴笑了起来。
“……你?”
如樱扶着银霜的手臂跳下车厢,依然不敢确认她的身份,尤其她还穿着一身男孩子衣衫,稍显空荡。
“如樱妹妹好,我叫谢绵。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可别‘姐姐’或者‘绵绵’的,听着好腻歪。”女孩笑出两侧的梨涡。
听到她爽快自报姓名,如樱终于反映过来,这就是谢绎的妹妹,长安大长公主的小女儿。
从前她们当然也是认得的,不过那时候谢绵已经及笄,很是活泼开朗,还甚爱骑马蹴鞠,大多数公子少爷都玩不过她。
没想到她十来岁时竟是如此瘦弱又病态的模样,明明比自己大上两岁,走近了比较一下身形,都看着差不多。
“郡主,我还是不僭越了。”以后熟悉了再叫谢三也不迟。
谢绵嘟着嘴,不甚满意如樱对自己的称呼,趁着谢绎还没走过来,赶紧撒起娇:“哎呀别这样……”
“谢绵,真论起来,你还是二小姐的长辈呢,站要有站相。”
可惜小阎王大步流星,眨眼间就到了妹妹跟前,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她的额头。
如樱不禁掩面而笑。银霜看着他们这样熟络的样子,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惊讶。
“二姐把你托付给我时,她也听到了,就吵着一起出来玩。于是要请二小姐多多担待了。”谢绎解释道。
如樱连忙摆手:“快别这样说,我才需要郡主担待呢。刚还想着今天有女孩子一起玩,更自在些。”
“这倒也是。”谢绎露出些许笑意。
前一回如樱来到瓦舍,直奔着甜点小馆而去,这次终于沿着主街逛了逛,脚踏实地感受了一番市井气息。
除了各色吃食饮品之外,卖玩具、摆件、鲜花的推车,或是吆喝理发、盘头和算卦的,都很鲜活有趣。
她的脸上戴着谢绵给挑选的白兔面具,说是藏起真面目才能玩得更尽兴。
但真遇到投壶的摊子,完全走不动道的还是这位小郡主。
何止是想要尽兴,简直是不赢到最终大奖,善不甘休。
“我一定要射中那个蛮子丑将军!”
这处摊位没有用常见的双耳铜壶,而是将这些器物放置于专门塑成西羯士兵样子的陶罐里,粗鄙丑陋且野蛮,看着就让人手痒。
这些陶壶一共分了四五圈摆放,最外圈最大的都是小兵或者骑兵,最中间簇拥这一个羯人将军。也不知哪家的匠人出手,将它做得甚是精致,连左眉上的斜刀疤都看得清晰。
谢绵连投五支钝头竹箭,出招姿势像模像样,但用力状况完全不得要领,除了一支箭落入一个小兵壶中,连骑兵壶都没有完好投中,更别提将军壶。
她有些气馁,又有些心急。
然而回头看到自家哥哥在人群后平静站着望向自己,又觉得更加不甘心,并且打消了找他帮忙的念头,转而向如樱求助。
“你刚才投中骑兵了,能不能试试帮我投个将军?”
“我尽力吧,万一不成,郡主也别怪我呀。”如樱对自己现在的投壶技巧不算太自信,于是将这话说得诚心诚意。
谢绵只管把自己手里剩下的五支箭往她手里塞去,还给她加油鼓劲。
如樱把面具掀到额头处,以求不遮挡视线。
她深深呼气,手腕轻轻晃动,仔细掂量着手中竹箭的重心,随后吸气沉丹田,举起手臂将箭掷出。
叮——!
箭头砸在将军壶口右侧,被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