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瓦舍名如其实,正是西京内城最南边的热闹娱乐之所,贴近外城,是所谓有头有脸的人,享受低俗趣味的好地方。
此处街巷不宽,房屋紧密,酒楼茶馆有,秦楼楚馆与各种表演、比试的场地,更是数量繁多。
按理说,丁先生并不应该陪着师父的外孙女儿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可他也觉得小姑娘家家连瓦舍里最时鲜的甜果盘都吃不得,就算贵为国公府的小姐,都实在颇为遗憾。
而且国公爷派来的侍卫风腾也在。
来,便也就来了。
“天字甜咸二色果盘,贵客小姐慢用!”
幸好如樱提出要去的甜品小馆不在瓦舍的中心位置,楼上雅间还留出了专门的长廊与楼梯供身份贵重的女眷光顾。
丁先生陪她坐下,便见她环视四周围的布置,同时直接开口点菜,完全没有询问到底什么是甜果盘和咸果盘,对这里颇为熟悉的样子。
“枇杷酥、鸳鸯酪,鹿脯和烤乳鸽,还有桂花酒酿……这家的菜色配得尚可。”
如樱没有动筷,但点评中可见认可。
连翘见这些和楼下菜牌上写的不完全相同,但正和了小姐的口味,便非常顺手地将打赏递给送来食盒的侍女。
丁先生释然笑开,觉得大约是自己见识少了,才会有刚才的一些担忧。
他将桌上甜咸分明的八种小吃点心一一查验过,再道:“小姐放心用餐。”
“没事,先生和连翘吃吧,我主要是来等人。”如樱用锦帕擦了手,只端了一杯酒酿,坐得依旧端正。
根据姐姐信里所提,那个“非同寻常的帮手”是位武力高超还善于易容的男子,原先是祖父手里的精锐,后来被她救下,成了她手里的暗牌之一。
……易容,这听起来不仅像暗卫,甚至像细作了。
如樱前世即将登上后位时,父亲将萧氏暗卫的令牌给了她一份,供她号令。
但萧家有没有培养过更为危险的细作,她却不敢断言……
主要是这人还未出现,作风已经十分不同。
她想得越仔细,越觉得心中沉重。
这时就听见两声沉闷的砰砰之响,竟是丁先生和连翘在食用过点心小吃之后,陷入了沉沉昏迷之中!?
如樱抿着嘴行至窗口处,往楼下一望,风腾还好好地守在那里。
“约我来此的那位先生,我已经按照你的话来做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放任他人把身边之人下药迷晕,实在过于大胆。
没有立刻得到回应,她再次发问:“你不是已经到了吗?”
虽说这是姐姐让她联系的人,应当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害处,可真要给自己什么下马威,那也不能怪她不客气!
这回,她话音刚落就见朝向西面斗狗赛场那边的墨玉屏风后,一个戴着坊间常见的傩鬼面具的男子从走了出来。
“小姐好胆识。”他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些许生硬,像是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一般:“在下霍十一。”
如樱将丁先生带来的淬毒针筒朝向他,笑而不语。
“请小姐过目。”
霍十一卷起左手袖子,用一只鼻烟壶凑近手腕内侧。淡黄的烟雾散开,他的皮肤上显现出一个雕花长命锁的纹样。
这正是淑妃萧如槿的私人印记。
“霍先生请坐吧。”如樱仍有些别扭,但已然放心。
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是前世还是今生见过这个人,只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眼熟。
宝石蓝的鬼面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但还是露出了些许花白头发,配上他挺拔又健壮的身形,整个人矛盾得越发明显。
可既然如此,怎么会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他?
“要见霍先生一面真是不容易。”如樱抢在他之前开口推测道:“我觉得,你应该是姐姐派来帮我完成一些秘密的。神秘人,做神秘事。”
“可以这样说。”他承认得很大方,就是语气依然硬冷。
如樱坐得端正,双手握拳放在桌上,又道:“但我现在没有什么计划要交给你,就算有,也很难同这样的你合作。”
霍十一沉默片刻,才说:“在下面目丑陋,不堪见贵人。小姐若无特别安排,在下继续谨遵娘娘吩咐,暗中保护小姐便是。”
这话说得让如樱只想皱眉,她轻声念叨:“之前那段你应该是不在的吧,否则我被苏家和顾家坑成那样,必然是你失职。”
她分析到这里,又结合他刚刚说长句时的语调,和重重故弄玄虚的排场,忽然福至心灵。
“请问先生是才归顺姐姐不久吗?不对,应当是,先生才重新联系上姐姐?”
这个突兀的问题再次让霍十一闭口不言,但如樱已经不用计较这些。
她理清了思路,缓缓开口:“先生用来自证身份的私印纹样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