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周氏,他的鹤儿飞蛾扑火地折在宋家深院……她怎能……她怎能!
他甚而怨鹤儿为何要来。她若不来,如今或许仍在谁家做个诰命夫人,自己偶一来访,还能望她一眼。可如今,世间再不能有鹤儿的影儿了,她的嗤笑、她的娇嗔、她在他怀里说的那些情话,再过两日,一切便要随这口巨大的棺材长埋地底、永归尘土。
灵堂上数支冷烛伶仃,一阵风过,烛火昏黄摇曳、烛泪涔涔,如泣如诉。仿佛都在怨他。
全是他害的。
是他害她情根深种,是他害她执念不放,是他害她缠绵病榻,是他害她受尽冷语,如今冰冷着身子孤零零躺在这阴森森巨大的棺材里,再将被尘土深埋、永劫不能再见。
纯仁望着灵位脑中空空荡荡无可自处。许久,他仿佛忽然记起,理理衣袖、将一抹素带缚在额前,插烛似的朝灵位拜下去。拜毕,纯仁恍惚惚跨过灵牌立在棺前将手抚上棺木。
……只隔这层板啊。
里头便是丹歌了,只这一层。连柏木也似丹歌气味。
“你既为我而死,我又怎能忍痛独生?”
《夜祭》那句如今反复萦绕心头,月来无数次,纯仁恨不能揭开棺盖一瓶毒药灌下去躺在丹歌身畔再不要睁眼。
打从那日,父亲拿剑指着怒喝要自己死心,他生余何趣?纯仁哭出来,喉音低哑如野兽哀鸣,他身子依着棺木渐渐滑落地上,头倚上棺板,仿佛就同丹歌隔板相依,痛哭失声。
澄信守在门外,倚着画栋含泪出神。
不知过去多久,里头断续传来几句吟咏,细听来,模糊是:
“睹秋蟾则思轻云之闭月,望霜天则忆流风之回雪……梦断阳台,愧瑶姬之独悲;曲停牡丹,惭柳生之掘冢……”
“……负灵修之称,驾倥偬而迟归;悔放翁之愆,纵谗妒以折兰……庭前嗅梅,笑影犹在目前;病榻悲音,盟誓长在心间。耿耿此心,悠悠黄泉。独雁失翅,千山只影。芳灵不泯,怜孤生而入梦,夜台有知,待残生以同行……”
澄信听得肠断,屋顶昭江哭得透不过气,柳官儿紧紧拉着他手,心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