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对人不对事
潇池老远瞧见紫藤架下自己哥哥同柳官儿立在一处,心中欢喜,提了声音唤声“哥哥”,蹦蹦跳跳往那边去。谁知他两人听了倒似燕儿着了惊,扯在一处的袖儿即刻撂开,尴尬尬往两边立了。潇池疑惑,放缓了步子靠近紫藤架下,带了些委屈道:“小池造次,搅扰了哥哥们。”
昭江勉强定一定,笑道:“胡说什么……你怎么来了?”
潇池低头甩甩袖子,“原是同锄药、捣椿约好了一齐看牡丹花的,谁知他两个那样憨馋,晌午点心吃了就睡在塌上,再不肯起来……”潇池边说就生了气,鼓嘟着嘴。
昭江忍笑将柳官儿一望,又道:“是唐先生那两个僮儿?”
“嗯!”潇池认真点一点头。
昭江暗笑。唐立真在府上也有些日子,那两个童子憨馋出了名,潇池倒同他们玩得来。
“今日什么点心?”
“槐花酒酿饼。”
“你吃了没?倒不见醉。”
“吃了,那一点甜酒算什么,谁晓得他两个那样量浅……”
柳官儿人在一边忍俊不禁。宋家人天生量大,他整大了昭江三岁却吃不过他。哪是唐家僮儿不经酒,早是宋家厨子下手忒狠,生生给人家孩儿吃醉了。
“哥见着爹爹么?”潇池抬头望着昭江。
昭江摇头,“今日山斋卸窗子,父亲大约在外书房。”
“他们说山斋早收拾好了呀?书房一个人没有。”潇池开口脆生生的。
昭江一惊,急望柳官儿一眼,柳官儿勉强定定,回昭江一个眼神,再俯身向潇池笑道:“那潇池少爷往山斋瞧一眼如何?只是五爷爷作文章须得专心,少爷悄悄瞧了便回,莫惊动了五爷爷。”
潇池点一点头,“使得!”说完左蹦右跳地去了。
昭江胸中嗵嗵鼓奏,柳官儿挨近了暗握一握他手,“别急,未必那样巧。若真如此……便是天替咱们下了决心。”说着正色理一理衣襟,“迟早躲不过这一场。”
昭江听得扭头望着柳官儿,动也不动。
一会儿潇池蹦跶着又回来了,仍是欢快快的,“爹爹不在!那里头也是空的。”
花下两人暗松口气,一颗心撂下来。柳官儿微生些遗憾,昭江暗自羡慕潇池:心无暗鬼,何时都是欢快的。他再不能如此了。柳官儿道句“辛苦潇池少爷了”,昭江定了神笑问潇池:
“你有什么高兴事,跳个什么?”
潇池大摇其头,“什么高兴,哥哥不见这一地花儿?不跳着些,踩在上头怎么好!”
昭江听得一怔,柳官儿大笑,“果真是亲弟兄,潇池少爷这风流劲儿不下公子。”
昭江大窘,红着脸强端了哥哥架子:“胡闹!这是什么傻话,好生走路!”
潇池不理兄长,反竖起眉毛向着柳官儿:“柳哥不公平!为什么昭江哥哥是‘公子’小池就不是!”
柳官儿暗啧一声,这鬼精豆子。“‘公子’就是‘少爷’,‘少爷’就是‘公子’,不是一个意思么?”
“不是!我是‘潇池少爷’,哥哥是‘昭江少爷’,可柳哥哥只管兄长叫‘公子’!还不是‘昭江公子’,可见并没有另一个‘公子’的!”
昭江俯身拉了潇池,“我问你,‘公子’结尾是个什么字?”
“子啊。”潇池仍蹙了眉,随口答道。
“少爷呢?”
“爷。”
“你看,一个小一辈,一个长两辈,你偏要那小辈儿的做什么?”
潇池听得一怔,“倒也有理。”
昭江笑着帮潇池扯扯衣裳,“你听,‘潇池少爷’,多气派?‘潇池公子’,不好听。”
“那你也不许唤哥哥作‘公子’了,要称‘昭江少爷’!”潇池一本正经教训柳官儿,柳官儿恭敬答应。昭江低头忍笑,肩头微颤。
几人又说笑一阵,昭江哄着潇池去了,柳官儿自回了榣山上馆。
芍药开罢,连雨送得春去,待到晴时已觉夏深。那次后昭江比从前更见谨慎,几乎不大肯往柳儿那边去。柳官儿身份所限,亦不好无故造访主宅,两下里煎熬不已。柳官儿不时夜里踩上五房黛瓦长吁短叹。
这见不得光的日子,如何是个了局。
澄信这边没了文泽助力,那一支曲子最终也只好自己填,又为家班入秋便要上京,一春苦作曲本、焚膏继晷,初夏时终于得了全本,柳官儿那边择了几出配了曲刻苦排演。
芒种过去,天气渐渐显些溽热,那日傍晚纯仁同澄信踅出山斋。
“你的本子我已瞧过,不错。只是此次乃是贺寿,恐怕不大相宜。”
“家主说得是。本也不为御前扮演。还是挑那几个孩子拿手的准备好些。”
“也不好说。”纯仁扶了澄信手提衣摆绕过石山子。“不比在藩府,好与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