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橖宴韬光养晦了十八载,终于在他登基的第三年将韩国和赵国吞并。
王军得胜还朝,大街小巷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整个夏宫都在期待着君王的归来。
年轻的帝王舍不得停下脚步,心早已被一人牵动,不惜夜奔千里,只为尽快见到珍藏于心的女郎。
可这些都与白真真无关,橖宴绝不会因她而来.......
白真真曾以为自己是新帝的白月光,却不想,新帝早有朱砂痣。
明明是新帝口头之约的皇后,到头来却被他带进宫,随意丢在某个废弃的宫室,被他的心上人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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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慢慢变黑,乌云袭来,风紧一阵,雨紧一阵,闪电劈裂黑暗,暴雨将倾。
白真真缩在颓圮的院墙一角,瘦骨如柴的手指死死拽着破碎衣衫,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意识执拗地停在此处,依稀记得自己要等谁归来。
即便日日睁眼就能看到令她害怕的破碎白骨,一向胆小怕死怕鬼的她竟也能忍耐着和枯骨朝夕相处。
闷雷随着闪电落下,白惨惨的枯骨泛着幽幽的光,吓了白真真一跳。
就在这时,她听见外面有人路过,正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听说了吗?前方大胜还未庆功,陛下就撇下大军带着几位副将提前回来了。”
被分享那人不解道:“陛下怎么会突然回来,难道是为了那位?可那位不是早就......”
“什么那位,一个乡下来的村妇,妄想挟恩以报攀高门,早就死了的人,哪配与新帝相提并论。”
听到有人疑似说自己小话,白真真下意识凑近。
“陛下此次万里奔驰大抵是急着见郜玲太妃吧,听说陛下年少时便与郜玲太妃心意相通,奈何世道无常,后来太妃为了陛下的大计自愿进宫委身废帝,这是多大恩情啊,若不是陛下还是皇子时流落民间被那姓白的女子所救,碍着姓白的颜面与她牵扯不清,陛下和太妃早就在一起了,如今姓白的女子已死......”
两人在黑夜中切切耳语,闷雷下,一阵凉风贴面刮过,昏黄的宫灯摇曳,破门发出难听的枯朽声,白真真突然顿住。
渐渐远去的对话,犹如当头棒喝,震得白真真胸口一阵阵发疼,脑海中尖锐的鸣叫声不绝。
她们说的死了的人是谁?真是她吗?还有橖宴和郜玲,真的是那种关系,不是郜玲的一厢情愿?
也是,将她带进宫却囚在这冷宫,不正是怕她膈应郜玲吗,白真真后知后觉地想着。
若他俩早有收尾,早告诉她呀。难道告诉她,她还会阻挠他们不成。
所有人都说是她肖想皇后之位,是,她确实贪恋荣华富贵,可她并不是一定要做皇后,当初救橖宴,橖宴问她要什么,她那时并不知他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不知他的心上人是为他进宫委身废帝,她确实馋橖宴的身子,直说想做他的妻子。
他那时如果直说自己有心上人,给她一些钱财做报答,要让她滚得远远的,别碍着他和高郜玲,她难道会拒绝吗。
她一定会拿着钱滚的越远越好,一生逍遥快活。
可他从不说起他和郜玲的事。
允她做皇后的是他,恨她要做皇后的也是他。
既要又要,让人恶心。
她迟疑地向破院中的尸骨望去,第一次直视这具白骨。
说来也是可笑。
她曾亲眼目睹这具尸骨被虫蚁啃食,残肉被日月风霜慢慢腐蚀,无人踏足的荒室杂草丛生,无名小黄花和青苔盘满白色骷髅头。
结果那是她的尸骨,她早就死了。
死在那个恩将仇报的男人的心上人的折辱中。
橖宴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当上了皇帝,摆脱了她这个知道他糟糕过去的卑贱女婢不说,还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很开心吧。
生前就没对她多好,死后还让她暴尸荒凉,成为孤魂野鬼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在这里,就连飞鸟也很少经过,唯有阴冷、安静、黑暗、还有无尽的痛苦陪伴。
她被囿于此处,犹如找不到宣泄口的笼中困兽,愤怒和濒临失控自毁的可怕疯狂状态每刻不停歇地折磨着她。
若不是今日听到这些宫闱秘闻,她都不知橖宴因何翻脸无情,自己又因何一直在这儿受苦。
她上辈子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才让她这辈子遇到橖宴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真是报应,耗尽心神挖空身子救了个恩将仇报的人渣。
白真真眼睫颤着,胸腔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可恨她竟然猪油蒙了心一直等他,死了三年才知晓真相。
怪不得她被囚在此处不管郜玲如何折辱她,逼疯她,赐她毒酒,他都不曾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