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天,晚自习是物理,少年拿着《小题狂练》询问樊哙老师。这位毕业于重庆大学物理系的老师,开学第一课就记住了少年。当然,少年亦记住了他。少年看着樊哙老师,他发现,他有点像钟离昧老师,他看着他带有微微的笑意。因了那青涩而灿烂的微笑,樊哙老师很快就把少年记在心里。
这时候,樊哙老师坐在讲台上,他身边围绕四位同学。少年等了许久,轮到自己,樊哙老师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物理家庭作业,而是额外的习题,他觉着不舒服,有点儿窝火。他对少年说:“你不要做这个了!”
猛地听到这句话,少年觉得酸涩委屈,尤其是樊哙老师说:“你不能像初中那样实行题海战术。”等了许久,樊哙老师不但不给他讲题,还挫伤他的积极性。他原是打算放弃理科,却没有决心,他还想尝试。他对理科,有种牵挂,牵挂的不仅仅是物化生,还有相关的科任老师。他为他们的敬业与温暖感动。
少年不是轻易落泪的男生,生活却喜欢跟他开玩笑,总要他流泪。樊哙老师说的话太伤人,伤到少年的自尊。生活就是这样,压死骆驼的未必是最后那根稻草,最后那根稻草却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少年放弃问题。
回到座位,他的眼泪憋不住往外流。少年哭了,滚落出泪水。
樊哙老师听到哭声,寻着哭声,他发现少年。他走到少年身边,示意他跟自己到教室外面。“你怎么哭了?”抽咽声时断时续,没有回答。
“我不给你讲题,你就哭了?你觉得委屈,所以才哭,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老师不给你讲,是为你好,你现在搞题海战术可能得高分。”
“以后,你会失去学习热情,学不动的。”
少年心里明白,他知道樊哙老师的善良,他还记得樊哙老师在这以前,在这以后时常在他的作业里,写有“认真思考继续努力”等等话语。可是,眼前这位老师不明白,少年已决心选择文科,他想的不是以后。
擦干眼泪,少年回答樊哙老师说,“我知道了。我想回寝室。”
樊哙老师看手表,剩十来分钟。他点头应允,开着玩笑说:“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跳楼什么的!”少年挤出笑容,“你放心吧,我才不是那种笨蛋。”
几阵秋雨几阵凉,深秋以后,雨带着冬天的凉意。少年走到教学楼出口,今晚的雨大,雨势渐猛。此刻,他的心情和缓。于是,折返教室。樊哙老师看着他,眼睛泛起疑惑,少年挠头解释说:“外面下大雨,回来看会书。”
8
晚自习结束,少年整理抽屉,整理书桌。再抬头,他发现,许青云就站在跟前,青春的活力从她的眼睛深处像清水流淌而出。少年看着女孩,他发现,初中时代的姑娘,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半个学期过去,他跟她没有交集,他们的座位隔着遥远的距离。“等会一起走?”少年愣了。
教室没有人。许青云背着她黑白相间的背包,双手撑着背带,她等少年的神态是那么祥和,内心有小点儿紧张。少年慢条斯理收拾完课桌,他对课座椅还是那样理性,座位常年保持整洁。许青云看着他,他整理桌面的时候神情甚是认真,专注的眼神那么迷人。他的桌面是最整洁的,有三五本课外书点缀其中。
以前,许青云不觉得少年有读课外书的习惯。现在,她知道他已读完数量颇多的书籍。否则,政史地的课堂,他怎会那么活跃,随口说话都是正确答案。有些内容,她压根不知道,他却能解释得头头是道,很懂的样子。
许青云曾在图书馆,看见少年凭借直觉选取书架上的书籍,他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记住东西。这种读书,虽然随意,却不是坏事。经过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积累,少年的内心世界形成奇特而富有激情的文学家园。这时候,书籍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读书的感觉。
“你没事吧?”少年脸颊泛红,“没事。”隔着小段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直到教学楼东南角的走道出口。雨还在下,跟少年先前出来的时候没有明显区别。也是少年情商低,他没管身边的许青云,径直朝雨里走去。
许青云在拐角处撑伞,她的伞像是被施了魔法,不怎么容易打开。等到她打开,少年已走到雨里,走了很远很远。姑娘跑到楼道口,担心少年被雨淋感冒。她没有顾忌地大喊:“顾长空,我这儿有伞!你等一会儿。”
少年转过头发现是许青云。他刚刚没有在意,对许青云突然喊自己多少有些惊讶。“不用啦,这雨淋不湿我。”少年啊!你这是多么闷头闷脑的,又是多么傻不拉叽的回答。从教学楼撑着伞回寝的人路过,夜晚漆黑清冷。其实,他应该和许青云一起打着伞走回宿舍。可他羞涩,没有勇气,没有多想。
这就是青春,青春时期,他们可以任性,可以随随便便拒绝别人的好意,自以为多么了不起。少年被姑娘深深感动。在这瞬间,他觉得她很美,至少在这一晚,在这一幕,在这一刻,他以为,他会永远记住她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