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正拿着孟怀冰给养父买的衣服,手指摩挲着柔软的布料,那是他们从来没穿过的衣服。
她侧头和明宜的目光对上,接着用口型说出一句无声的话——
留着以后穿。
明宜想朝她挤出一个笑来,可突然奔腾的情绪让她根本来不及伪装。只是匆匆转过头去,逃避着老人的对视。
这个老人还不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命不久矣,还期盼着儿孙满堂阖家幸福的以后……
可哪里还会有以后呢?除非幸运女神真的心软眷顾这个悲惨的家庭。
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温暖的大掌,明宜抬头去看他。她的眼圈儿泛着红,孟怀冰却依旧神色如常,只是抬手在她的脸庞上抚了抚。
他是如此的坚强,即使心力交瘁也想着先安慰她。
然而幸运女神终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严酷冷峻的死神。仅仅过了一下午的时间,孟怀冰养父的状况就迅速恶化,眨眼间再次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没有焦躁不安的走动,也没有唉声叹气,只有一片死寂。孟怀冰沉默地靠在墙边,手机摩挲着烟蒂,却没有点燃。
明宜看着赵云一脸焦急地蹲在手术室门口,过去默默抱住了她。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孟六根本活不过这场手术。也许这不过是走一场形式,证明医院还在努力——唯独这个女人,她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只是在装傻,自己骗自己,还在等待着一个好消息的到来。
正如预料,手术室大门推开,医生带来了噩耗——病人抢救无效,已经去世。
那一瞬间,明宜看见怀中的妇人,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立刻失了神,像是一盏长明的灯,突然熄灭了光芒。
刹那死寂,灰败。
葬礼很简单,孟怀冰花了大价钱,可也根本盛大不起来,因为这两个老人一生中根本没有亲戚朋友,全程不过明宜,孟怀冰和张特助吊唁。
等结束以后。明宜和赵云商量,让她跟着一起去海市,可这个瘦小的妇人只是摇了摇头。接着看向一旁的墓碑,那双灰败的眼睛此时才多了几分光亮。
明宜立刻懂了——她要在这里守着老伴,她怕他孤单。
她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老人抬手给她温柔地擦泪,接着看向孟怀冰,良久的沉默以后,她用手开始和他讲话。
那复杂冗长的手势,明宜看不懂也记不住,两人坐上返程的车子后,因为情绪不佳,她便迅速抛在了脑后。
可坐在她身旁沉默的孟怀冰却突然开了口,声音低哑沉郁:“我一直以为他们会后悔收养我。”
年仅四岁的他被周氏的商业对手绑架,周老太太为了公司不受舆论影响,矢口否认周氏周崇仪被绑架,也拒绝给赎金。
绑匪恼羞成怒将他丢在江城偏僻的荒野里,却被拾荒的残疾人夫妇捡到,一路抚养他长大。
如果没有他,也许他们不会过得那么辛苦,如果没有他,他们也不会被周老太太藏进柳城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内,这一藏就是三年,养父因此落下病根。
“可你知道她刚才和我说什么吗?”车内一片寂静,张特助和明宜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一向游刃有余感情淡漠的男人此时难掩声音中的哽咽,他的大掌攥成一个紧紧的拳头。按在膝头。
“她说。爸妈对不起你,你不要恨我们。”
实际上风头过去以后他们曾经在邻居家的电视里看见过周氏寻找失踪的二公子的新闻,可因为私心,他们并没有将孟怀冰送回去。
他们将他视为自己的亲儿子,不想将儿子割舍出去。
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骤然碎裂,那是成年人的尊严和体面在一瞬间被奔涌翻腾的强烈情感击垮的声响,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个仿佛从没有过弱点的男人,此时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不再隐忍,因为根本无法忍下去。
明宜忍着眸间的湿润,抬手一把将他抱住,这次换她做他的靠山。
孟怀冰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呢喃:“我从来不恨你们……从来不……”
这段撕心裂肺的旅程在抵达海市别墅后悄然结束,那些奔腾翻涌的悲伤情绪似乎也随着天空拨云见日而缓缓消散。
当孟怀冰从车上走下来时。已经不见丝毫刚才的失态,只是更加地沉默。两人在安静中和张特助辞别,一路进了别墅。
阿姨对于他们一同归来满脸惊喜,可见孟怀冰气场神色不对,一时也不敢上前说什么。
明宜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脱下外套后,跟着他上了楼。
他的卧室门开着,明宜走进去看见高大的男人已经和衣躺上了床,他看起来疲惫极了,连一个热水澡都顾不上洗,闭上眼睛就要睡去。
明宜将门在身后阖上,走上前去,在他的身后躺下,轻轻抬手环上他的腰,两人的体温开始慢慢交换着,明宜正要跟着闭上眼睛,面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