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为何这么说?”沈轻絮反问却丝毫不给莫夭回答的机会。
“要不是你们母女俩,瓶瓶怎么会不见!要不是你们母女俩,我的家怎么会走到现在!都是你们,你们该死!该死!”
瓶瓶是沈轻絮真正血亲的胞弟,因为事发时尚在年幼,还只起了小名。沈轻絮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儿时的啼哭和撕心的尖叫,在一团团黑气鬼面的包裹中,年幼的弟弟震惊她松开的手,一声声凄切地喊着姐姐。
她不停地斥责旁人,企图将所有罪错甩开,深藏在底部的仇视、怨恨全部泄出,赤红的眼底泛出的“嗔”意如烈焰般燃烧,美貌的容颜逐渐狰狞,像被嗔念操纵的玩偶全然没了理智。
莫夭此刻被掐的透不过气,神色却不慌不忙甚至带了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暗自积蓄能量,手指变相伸向沈轻絮的右手大陵穴,就是那处凸起的位置,指尖微抿即将抽出那根嗔丝。
“太子妃娘娘!”
来人厉声呵斥,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大掌遮住了女孩的双眼,女孩糯糯地叫着母妃。
沈轻絮动作停顿,莫夭也一并被打断,唯有双手还放在她的脖子上,但明显已经卸下了大半力气,等回神看到女孩后劣气才真正尽皆褪去,无力地松开了手,情绪平复后焦虑地抽出帕巾狠狠地磨搓手心。
女孩飞奔着跑过来,“母妃,你在做什么玩?”
皇女孙程月盈是太子殿下程净台唯一的女儿,小月盈梳着两只冲天的小辫子,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蝴蝶刺绣裙,肤色雪白,好是一颗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月盈不明所以地瞧了一眼莫夭,又拉着沈轻絮的手左右摇晃,“我刚才去了宴席,上面有好多葡萄啊,可才吃一点,父王就不让吃了,还嫌我闹。五叔就让我跟着张遂叔叔来找你。”
“走吧。”
沈轻絮不留眼神拉着月盈要走,她半捂着头感觉整个人都迷糊了,刚才的举动确实过火,那一刻仿佛浑身被燃烧起来,全然没了理智,大概是多年未见积怨太深,实在太不应该了。
要杀,不能在这里杀。
路过张遂边上双唇拨动,“先生不会多言吧?”
“请娘娘放心。”
等人走了,莫夭踉踉跄跄扶着椅子坐下来,张遂急忙进屋半蹲在地上,“小姐可还好?”
“不好。”
真是可惜啊,只差那么一点。还是没缘分啊,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多少时间,这个沈轻絮还有故事可挖。
张遂见她频繁大口喘气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一时之间怕不好控制伤了要害,无奈再次给她注入灵力。
“慢一点,慢一点。”他在耳边轻声呢喃,如春风化雨治愈一切,莫夭无意识渐渐舒缓下来。
“药呢?”
莫夭摇头,哪里还有什么药,早就都喂给蒲邑那个贪吃鬼了。
张遂不明情况露出讶异,“这才几日小姐便都吃完了?”
“糖果,甚甜。”
听了这话,面前人吐出一气深感无奈又好笑,“那可不是当做糖果吃的。罢了,我先扶小姐出去,这屋里太闷,不利于空气流通。”
莫夭搭在张遂抬起的手臂上一步步挪动,门外是一片长廊,拓出的位置是带靠背的座位。张遂将她搀扶着坐下。
“小姐因何与太子妃娘娘交恶?”
张遂方才亲眼目睹了沈轻絮的失控,也发现了问题,所幸及时制止,避免危害产生,但放在那里终究是不可控的隐患。
”我生母……是他们美满家庭的插足者,这算不算?”莫夭嘴上如此称呼和如夹,实际心头鄙夷她算哪门子生母,她是她祖宗还说不好。
张遂沉默不接话,家庭原因……难讲。他留意到莫夭的手还在不停颤抖,从怀中取出一排随身携带的银针。
“我替小姐扎几针,体内暖气流通后,知觉慢慢就会恢复,不会疼了。上次的药制作不易,需要时日才能有新的,日后我会每月来给小姐复诊,尽量减轻日常的痛苦。”
莫夭静静看向张遂,病情对莫夭来说实在无关紧要,她反正是死不了的,从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是这位多次好心多办事的人却在担心她疼不疼,莫名觉得好笑,准备戏耍他一番。
“不知为何,我见先生有些熟悉,似是故交。”
张遂扎针的手停顿了,抬眼见莫夭深邃的眼眸倒映着自己,他面色如常。
“或许,是小姐心中无意识将他人代入了张遂。”
“或许吧。”
远处绚烂烟花时机正好,击碎此刻的沉寂,于天空中绽放,一朵,两朵,异彩纷呈。抬头仰望,光亮映衬在彼此脸上,宛如朝阳。
两人都注视着同一片天空,感受着同一种璀璨,体会着同一种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