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披着自制的嫁衣,简单的红锦布匹裁剪,绣着精致的百花,显目而不突兀,头上的红盖也绣了几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丝线严丝合缝更显绣功高超。
陈眷年双手捏着两人之间的红绸花绳不停磨搓,来掩饰激动和紧张。
礼生高喊,行三拜之礼。
陈父虽身体无法动弹,面上的肌肉已然挤成一团,喜悦之情不言而喻,他的眼神中带着欣慰,焦点却不落在两人身上,似乎是透过他们看见了更值得高兴的。
仪式结束,新人送入洞房,宾客们欢呼着纷纷入座,屋里只够摆下两桌,其余的大多安排在院落露天外。
莫夭被安排在里屋和张遂一起,右手边是芹钗,其余位坐的都是杨善堂的大夫和医者加两个陌生的衙役。
芹钗细心地帮莫夭剥去虾壳踢出虾线,递到她的碟子里。大家都很和善,又有些生疏,挤不出几句话题,安静地吃饭。
青丝去了盖头换了一件简单的红衣,陈眷年陪着她一起端着酒壶和空酒杯,来到了莫夭和张遂中间。莫夭察觉后顺势起身,见她发丝松弛落在肩上,伸手替她收紧了几分发间的红飘带,“今日你是新娘子,怎么突然出来了?”
青丝受宠若惊地含笑,“小姐和张先生都是我和眷年哥的大恩人,承蒙两位不嫌弃,来参加这次喜宴,我是一定要来敬上一杯的。”
她看向莫夭的空杯,提酒的动作顿了一下,“小姐可能饮酒?”
莫夭抬起酒杯,让青丝替她斟满。“无妨,偶尔一次无伤大雅。”
张遂在后头不合时宜地插话,“也还是不喝的好。”
莫夭并没有回头,扯了下嘴角,“我先干。”随即一饮而尽,青丝本还犹豫要不要劝,这下倒是省事了。
张遂不语轻轻碰杯后紧接着一饮而尽,她和眷年哥对视一眼,也一同仰头喝下,礼貌再谢后又去了敬其他的客人。
此时一名衙役行色匆匆从屋外跑进来,挥着手掌上气不接下气,满头的无可奈何。“头儿,山,山匪又来了!”
说到山匪,陈眷年脸上不悦放下酒杯,青丝拉着他的衣袖面露担心。
陈眷年终究还是个负责任的衙头,并没有打算让兄弟们自己去,最近看刘主簿的派头像是即将要坐上府尹的位置,估摸着是用之前李小姐的案子和上头谈妥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兄弟们在衙门里怕是都不会好过,绝不能再被挑刺落下口舌。而且这个山匪的尿性他是最知道的,闹不出花头来。
他按着青丝的手轻拍安慰,“我去去就回,把他们赶走了就好。”
陈眷年高呼一声,在座的几位衙役纷纷放下碗筷,跟了上去。莫夭回望他们的背影迅速消逝,不带留恋。
再看向青丝,她继续整理仪容,端庄地做好女主人的主场,没有人将这次的事件放在心上,而张遂则正在和身边的殷大夫交代杨善堂的细节。莫夭心想,或许,也包括这位聪明的张先生吧。
殊不知,此去山水不复,相逢再难。
芹钗格外疑惑不解,挪着屁股靠近向邻桌的医女请教,“此地不是国都吗,为何会有山匪肆虐?”
两名中年女医师见她不了解情况,格外积极地向她说明来由。
“此山匪与我们寻常认知的山匪不同,他们并不打家劫舍,只是隔一段时间便下山滋扰,也就是烧烧草丛、往地上泼鸡血这种小儿科,尤其爱在墙上写字,越是白墙越遭殃。”
芹钗连连追问,“写字?他们都写什么?”
女医师嫌弃地摆摆手,“还能写什么,用那大红色的鸡血,写些个君不君臣不臣的话呗。”
“那岂不是大逆不道,朝廷为何不多派员镇压呢?”
“起初闹的厉害的时候,专门派了那个铁束卫的大人过来。奈何这些山匪居无定所,并无固定的山头,这一追捕就跟打地鼠似的,官兵赶了这座山,去了那座山,没完没了。”
“可不是,他们不用生存,那些柴夫和猎户还要过日子的嘛,民怨四起又抓不着几个人,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之后,就交给各城的衙差,来了就赶一赶。”
张遂并没有发表意见,他依着青丝的请求,到里屋去给陈父探病。他走了,莫夭反倒舒适一些,否则总是要防着他点什么。
虽然天数已定,不过垂死挣扎。
陈父不宜久坐,躺回了屋里,并没有让关门,或许是想听着热闹的声音安睡。张遂到时,他已陷入沉睡,只远远一探,便能看出陈家老爹早已病入膏肓,即将进入死亡。
只是不知是什么让他支撑到现在,此刻他明显心愿已了,所有不甘和遗憾尽数溶解,张遂伸手将虚空中漂浮的执念收拢,只是捧在手心都觉格外沉重,不知他背负了多大的重担。
这样也好。
张遂悉数收下,用以强化自身罪数。他指尖急划掌心,溢出鲜血,攥紧拳头,将血液滴入陈父口中,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