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夭堪堪转醒,锦被下轻微的摩擦动静引起芹钗的注意,确认是那个方向后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什蹲在床头。
莫夭嘴角上翘,温和宁静地看向她,她激动地要哭出来,颤抖的声音保持着轻声细语。
“小姐醒了,可要吃点东西?”
莫夭摇头,打量四周后开口便询问起了曹氏,芹钗说起已经好几日没见她了。
前段时间莫夭突然陷入沉睡,一睡就是一月,每日只能喂进一点米糊和水,张先生也不见踪影,老太太那边来信她又不敢回信,只能拖着。加上沈轻絮的事抽不出太多人手,都怕把她急坏了。
说起那位大小姐,芹钗的脸色也是意犹未尽,好像是自疯了后便没有好转过,反而越发严重,夫人进宫照看,终究还是没看住,深夜投井了。
前两天刚刚下葬,太子殿下便毫无征兆地上书辞去了储君之位,孤身一人前往皇陵守孝去了,据说皇上因此发了好大的火,还是聆诲寺的那位亲自去求来的。
夫人回来后也是一言不发,比从前更长时间待在佛堂,连老爷都不怎么见了。
好在府上还有李妈妈镇场,奶娘一心顾着小姐这儿的事忙里忙外的,脸色也是一日比一日差,芹钗看不下去,便让她去休养了。
如今莫夭终于醒了,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
芹钗这头刚顺着莫夭的动作将她扶起靠在床头。曹氏像是有感应般走了进来。见她颇为饱含深意地不说话,芹钗托词去取些热水顺便给潮州府传个口信,便知趣地出门了。
曹氏走进后见莫夭眼神迷离,上前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温柔地不像样子。“乖了。”
莫夭顺势皱眉捂着脑袋,脱开了她的手,如同丢失了一块记忆,晃悠着不知所云,那可怜的样子让曹氏焦急地安抚她。
“奶娘,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睡了几日。”
“奶娘,这几日张先生来过了吗?”
“张先生许是有事,空了一定会来的。”
曹氏见莫夭开口便是张遂难掩失落,心中不由叹息,好在她提前留了一手,这孩子太单纯了。她自然知道张遂的情况,不过与莫夭不同的是,她特地保留了张遂在彼岸的记忆。
而她的女儿,可有爱她之人,却不能爱人太深。
“奶娘看着好像憔悴了不少。”
“无事,费了些精力,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彼岸之境耗费了她诸多功力,不知为何这次开境异常疲惫,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吸收境中的力量。
“那就好。”
莫夭低头微微一笑,被偷走的东西也是时候归还了,再次抬眼尽带讽刺。“既然戏演的差不多了。和如夾,你也该走了。”
披着曹氏外套的和如夾抬起的手臂一怔,“小姐在说谁?”
“你知道的。”
只这简单一语,让和如夾开始正视眼前的莫夭,端坐在床头嘴角带笑,却不是笑。
她猛然想起境中一幕,一个女子剑锋对着她的额头,穿过那片眸光是天际的尽头,无路可去的崖顶。她告诉自己,该醒了。
“少,少主……”
和如夾哆嗦着唇角,条件反射般转身要逃。莫夭随即抽出捆灵绳,将她狠狠缠住不得而出,她挪动着双腿寸寸后退,瘫倒在一侧的茶几处摇摇欲坠。
终究还是遭到报应了。
此时此刻绳索之下,和如夾再不敢奢求,她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贪心筑成,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将带入万劫不复。
莫夭直起身,双腿屈膝坐在床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身为灵山守护神兽,私入凡间,诞下妖种,罪不可赦,更企图以神饲子,偷养妖胎,其罪当诛。”
在警钟的巨大震慑下,和如夾直直跪倒外在地,逃了那么久,终究还是逃不过天罚。
所有曾经的侥幸都化作了愧疚,她对不起老爷,对不起沈府所有人。她曾妄图将女儿变成人,不顾神杀终被神杀,她曾怒怼沈轻絮,揭露自私却不知自私。
悲剧的源头从来都是自己罢了。
天空一道惊雷,催促她结束这场闹剧。
和如夾仰头苦笑,肩颈涌起的片刻功力悉数散尽,莫夭无声取出一白玉浅口纤长瓷瓶,将余下的所有执念收入,轻轻晃动归于空虚。
残魂离体后受莫夭感召得以归位。
一只没有气息的狸猫静静躺在地上,结束了她的斑斓壮阔。
莫夭指尖微颤,她终于感受到了整具神魂的颤抖。眼角的红痣渐渐淡去,肌肤如雪唇色微红,容颜不再苍白,附上一层淡粉,与往日的病弱美人不同,此刻更带朝气,如初生的太阳。
“恭喜姐姐。”
蒲邑颇有眼力见地于屋外飞入,扑腾着翅膀盘旋在半空。莫夭也难得真正地放松下来,此行总算有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