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姝嘶了声,将折扇转了一圈:“这就只是一种感觉。”
她的视线定在文迹渊失落的神色上,这个人当时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给了自己一剑,想来“姐姐”在他心中的位置确实不低。
既然如此,他自己巴巴认定的事,应当也错不了吧?
柳静姝啪一下开了扇,挡住了这边的窃声交谈。
沈牧仪配合地低下头凑到她旁边,听她又道:“之前听你说文沈两家早年的旧怨,是因为文岱怀疑他的女儿被你爹娘弄丢了。”
“那如今,若说文姑娘确实是那个人,于文岱来说应是解了心结,虽不至于将功劳归结在你们沈家身上,但至少,是不是可以放下曾经的怨怼了?”
他们在这边窃窃私语,文迹渊却从自己身上卸下了一块坠子,而后将自己的那块与文岚枫身上的那块合在一起,拼拼凑凑,坠子上镂空的地方刚好合成了一个“文”字。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有些犹豫,定定地站在那,不知所措的样子与柳静姝印象里那个嚣张跋扈的人截然相反。
柳静姝又瞄了眼大堂中央,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预演,看也不看身边人一眼,顺手就去拽他的衣领,想要让他更俯下身来,好将这些“不太好”的谈话声都被拢在折扇下。
手却猝不及防摸到了一个凸起,她动作一滞,听见身边人困惑地“嗯?”了声,凸起又随着这声“嗯?”上下滚动了一圈。
柳静姝眨了两下眼,连忙掩饰慌乱地将手往下探了一截,这次终于没再搭错了地方。
她下了些力气,将人往身边一拽,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点恶狠狠,无意识地威胁着沈牧仪,想让他忘记那瞬尴尬。
“文岱生有异心,很可能是有这个原因在的,我听说文迹渊的母亲常年忧思,加之本就身体不好,早早去了。许是文岱将种种事情都归结在了你们沈家身上,长年累月,执念成魔。”
她说着说着皱了眉,扇子挡得住他们的小声,却挡不住那边的声音。
——文岚枫一直不觉得自己会是什么文家大小姐,这一路来的闹剧已经让她对文迹渊的耐心消失殆尽。此刻将东西丢给了他,她自觉可以将这个跟屁虫甩开了,抬脚要走,却忽然被身后的人又拉住了。
文迹渊知道自己的死缠烂打让她很不耐烦,可坠子确实能合上,解开近二十年心结的人就在眼前,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就这么捞了一手空回去。
他迎着文岚枫山雨欲来的臭脸,忽略了曹荀猛然瞪大的眼睛,一切或惊或恼都被他眼中的灼热掩去。
文迹渊有些磕巴地开口:“姐……不是,文姑娘。我能不能求你,求求你跟我回一趟家?”
他拽得并不紧,文岚枫一下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楼上忽悠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岚枫姐!接着!”
所有人都抬了头,就看见关鹤费力地将一把琴丢了下来,而一旁,邬渡春早已准备好了那支箫。
文岚枫抬手接下了琴,一手托上琴腰,一手抚上弦眼处,快速地由里至外拨过每一根琴弦。曲水亭内赫然响起一阵嘹亮而又急切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冲天的锐气。
沈牧仪抬手捂住了柳静姝的耳朵,没错过琴声下,小姑娘嘴巴翕动说的一句话。
他讶然地挑眉,有些失笑,带着人往角落里近了几分,说:“也算……可以一试?”
大堂另一侧,瞠目结舌的江挽楼早就在关鹤丢琴的那刻,被池霁塞上了两个耳塞。
此刻虽听不清楚那中间的动静,却看见楼梯上,关鹤一蹦一跳地跑了下来,还冲她这儿咧了个笑,似乎在说“被糕点的香味勾醒啦!”
这两年关鹤三人跟在柳静姝身后,有时碰上对柳静姝有危险的人,经常会来一出调虎离山。关鹤作为那个调虎的人,少不了有跟柳静姝身形相像的原因在。
而此刻,江挽楼看着异常高兴的关鹤,觉得这个姑娘内里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儿像柳静姝。
关鹤蹦蹦跳跳地来到文岚枫身边,一手扒拉住文岚枫,故作出一种恶心人的亲昵感。
她语气怪异,挑衅地盯着文迹渊:“姐姐!这个人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在曲水亭闹?姐姐快教训他!”
文迹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叫不得的姐姐,这个人肆无忌惮地在叫。
眼刀刚杀过去,就看见关鹤夸张地大叫了一声,继而又躲到了文岚枫的身后,身高所致,她只能在文岚枫的肩后露出个脑袋。
怪声怪气地说:“姐姐,他拿眼神凶我!你快替我出气!”
文岚枫心知关鹤为什么要这么敌对文迹渊,来遥安的这一路,他可没少给关鹤找事。
言语中透着一股照顾妹妹的温柔,她竟然还能抽出手摸摸关鹤的头:“姐姐替你出气,看好了。”
纤细的手抚上古琴,万千清音编织成或高或低的乐河。文迹渊只感觉有股气袭来,一下便败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