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边有人步履匆匆,走走又停停。
柳淮烛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下,双手挟上晕过去的宫女,往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挪去。
移步到一棵光秃的柳树后时,她听见朱墙的另一边,有个人忽然道:“你的人查探到什么了吗?”
另一个人沉默片刻,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那个人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心中竟然还有犹豫?南州匪寇猖狂至此,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南州匪寇?柳淮烛觉得这四个字似乎在哪听过。
心下犹豫着要不要再凑近点听听,就听那个人又接着说:“还是因为……他们是十四洲的人,他们在那场洪涝里帮过你,所以你现在,又开始动摇了?”
十四洲?!
柳淮烛越听越觉得不对,低头看了眼那个晕过去的宫女,想了想还是往朱墙那边更凑近了一点。
这院子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几乎没什么人往这边走。柳淮烛有些心不在焉地在脑中搜寻着有关“南州匪寇”的踪迹,一个没留神,叫宫女被树枝绊了一跤。
“喀嚓”声在这无人的院落里格外刺耳,连一瞬间的静默都显得那么窒息。在柳淮烛耳里,那两个人的脚步正往这面偏移。
她的血逆流而上,一手抓过那宫女的脚,准备将人扛上肩头寻个地方躲避。
忽看那拱门里跌跌撞撞跪下了一个宫女,她双手端碟向上,头死死垂在碟子下,声音要泣不泣的,很是慌张:“相……相爷饶命,我找不见管事的嬷嬷,这茶水要送往哪宫一时忘了,惊动了相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什么辩解的话都再说不出来,唯有口中不停重复着“相爷饶命”。
柳淮烛的身姿往角落里掩了掩,总觉得这一幕有说不上来的怪异。
余光看见拱门那,有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俯下身来。柳淮烛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那只手抬了起来,钳住了宫女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那声音是你弄出来的?”
宫女慌慌张张地应着“是”,那只手忽钳着将她的脸偏向了一边,柳淮烛连忙更朝里躲了躲。她听见人问:“晚宴的酒备好了吗?”
宫女语带啜泣:“按、按相爷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他似乎还想再问,另一个人却伸手止住了他的暴戾。他叹息了一句,说:“好了,萧玺。”
萧玺冷哼了声,收了手站起来,拂了下衣袖,抬脚要离开。
在跪地宫女隐约的抽泣里,柳淮烛听见萧玺扬长而去时的警告:“金霄,叫你那些在十四洲的人快些动手,你该知道我要什么,不然这天下……”
“我知道了。”金霄打断了他的话。
良久,他补上了一句:“俞野说没在城外找到人。”
萧玺笑了声,回道:“没关系,他中了箭。一颗随意可捏碎的棋子而已,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
柳淮烛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有关“南州匪寇”的只言片语。拱门边的人陆续离去,她在角落里躲了会儿,确定四下再无人来去,便抓住宫女的手,挪着人往这院里的空屋走去。
十一月的天昏沉沉的,低压着将所有花草的颜色都变得万分颓然。
柳淮烛进那空屋子的时候,天边有云慢吞吞拢了过来,云后正有金光流出来,却被拢过来的云又盖了回去。
云霞明灭间,柳淮烛成了渭城宫中的一个小小宫女。
宫女的装束不比她自己平常穿的,一上身便觉得有些束手束脚。她微微适应了一下,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皇城很深,柳淮烛走到拱门边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柳树。
柳树已经长得无比高了,可还是越不过朱墙。柳淮烛想,这院子空空荡荡的,真是缺少人烟气,如果可以的话,这样的院子势必得安上一架秋千。
无论是四季哪时,只要出了太阳,倒在秋千上晃一晃,懒散得出奇,也舒适得出奇。
这么一想之下,她哼笑了声,握紧了腰间藏匿着的短刀。待她杀了齐庭,天下众人便皆可有这般懒散快意的时光去过活。
潦倒?她要皇权变成一个潦倒的存在。
初出茅庐的姑娘蛰伏在这森严无情的殿宇丛落中,看着周遭一点一点暗下来,直到夜来临了,幽幽灯火亮了起来。
溢满皇城地点缀在其中,要整个宫门都拜倒在这片星星之火下。
柳淮烛从暗处出来,悄悄跟上了一支送餐的队伍。灯火将她们的影子一一打在了墙上,她偏头看见了,只觉得有些可怖。
所有人的模样都在灯烛摇曳里变了形,恍如什么怪物,她也不例外。
柳淮烛一下打了个寒颤,神思游荡间,殿门到了。
檐铃忽然叮铃了一声,拽回了柳淮烛飘摇的思绪。舞姬的长袖破门而出,将将停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