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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乐师的确在魔王身边受宠了一段日子。

与之对应的,执政官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改善了许多——

见到幽灵夫人时会称赞对方的裙子还不错,尽管幽灵几百年来压根就没换过身上的装束。

处理积攒的事务也不会整天拉着张冷脸,现在是个咩都能瞧出他为爱打工、不计薪酬、免费倒贴的狂热架势。

就连人鱼烛台和银座钟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些自以为隐蔽的、谈情说爱的小动作,执政官也不会动不动就让它们滚出去烧干脑子里的水了。

但是。

悄悄蹭到希拉瑞的床头,想到即将从它口中讲出来的坏消息,满脸纯良的咩咩玩偶心惊胆战。

仍然沉浸在魔王今早的亲吻中,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乐师有条不紊地为竖琴换弦:“发生什么事了?”

“阁下,”黑山羊字斟句酌,“我刚刚……看到哈里斯盛装前来。”

前来哪里?前来熔岩宫殿。

前来做什么?做些能让魔王回心转意的事。

它才勉强过了几天快活日子,咩咩心急如焚,偏偏哈里斯就要得意洋洋地勾起执政官的火气。

狼人是见不得它好吗?

不敢看乐师的表情,黑山羊的脑仁嗡嗡作响。

那,魔王今晚还会来找乐师吗?

想想精心打扮到耳朵尖的狼人,以及对方差点发现它偷窥时刺来的眼神——

琴弦嘣地一声断开。

像是被乌贼的墨囊喷了一身,又像是喷香的蛋挞被余温烘烤成苦涩的焦炭,乐师的脸色瞬间沉如黑水。

“你说什么?”望望窗外尚且没有散尽的余晖,震怒边缘的执政官语调温柔,“狼-人-盛-装-前-来?”

狼人,盛装。

丢开无用的断弦,乐师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狼人态度倨傲,而哈里斯脖子上的项圈自顾自地在弗莱特眼前摇晃。

哈里斯的头发也会受到陛下的称赞吗?西蒙娜也会在比较一番之后觉得银色的直发更顺手更惹人喜爱吗?

说好希拉瑞今晚要弹给魔王的小夜曲,她还会从狼人身上抽出一丝耐心来听吗?

……为什么他没有拥有一只和狼人类似的、刻着西蒙娜名字的圈环?

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不顾在他手下被攥得痛苦吱呀的琴体,瞳孔中隐隐约约地现出矩形,乐师只觉得心脏被千万只嫉妒的蜘蛛捆作一团。

“他会留下多久?”

站在滚落着枕头和毛毯的矮阶上,乐师的声音低得只有鬼魂才能听得见。

或者,希拉瑞的神情慢慢变得狠戾,他该在狼人对魔王毫无用处后杀掉对方。

只是,乐师微微低头,现在还不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血族和狼人的争端尾声漫长,野性难驯而各怀心思,执政官的桌子上有接近一半的文件来自于这两个宿敌。

希拉瑞拂开散在肩头的发丝。

但愿哈里斯能在陛下眼里多维持一阵子的价值,乐师心情阴郁,否则他一定让对方化作被尘土吞噬的养分。

“哈里斯。”乐师诅咒般重复这个名字。

乖巧地装聋作哑,滴溜溜地躲到床底下,咩咩玩偶把自己压扁成一张无人问津的废纸。

51.

“这么早就休息了吗?”魔王的声音透过乐师身侧的床幔。

背对着床沿假寐,一动不动地保持姿势,希拉瑞猛地睁开眼睛。

西蒙娜回来了?

她……她没有接受狼人的示好?

执政官很难形容清楚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成千上百朵花忽然挤挤挨挨地开满冬季的花园,隔着几层垂落的帐幔,她的影子就这样覆盖在他身上。

他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砰砰地在胸腔中击打搏动,他的心脏活力四射得仿佛是笼中那不甘寂寞的小鸟。

数不清的话语涌到乐师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沉默地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体味着搅成一团的酸涩、庆幸和得寸进尺的委屈,他第一次觉得张口发音竟是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也许是看穿了乐师的情绪,伸手挑开帷幔,西蒙娜轻轻地笑了笑。

“不生气了好不好?”抚摸过乐师披散的缎子似得长发,她的语气亲昵得让执政官目眩神迷,“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忘掉。”

这是——被安慰了吗?

再也不能维持无动于衷的假象,克制不住地想与她亲密相依,按住清晨时被她亲吻过的、仍在微微发热的眼角,乐师在西蒙娜俯身靠近时转过身来。

“嘘,”魔王的手指按住他的嘴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的瞳孔深邃如海:“别担心,我会记得多陪你。”

只是一句随口的分不清真假的承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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