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穆恩都微笑着牵住西蒙娜的手。
但也正是这个柔和到甚至有些软弱的人——间接成为了西蒙娜叛入深渊的导火索。
那一年的王国疫病横行。
没人讲得清第一位病人是在何时何地出现,人们只知道,短短半个月内,死亡的阴影一路从偏僻的乡间蔓延至王都。
“我们需要找到拯救王国的办法!”
牵出骑士们最珍爱的骏马,西蒙娜心急如焚。
穆恩拦住了她的宝剑。
“殿下,”他劝说到,“神官们正夜以继日地钻研典籍,他们会尽快想出办法。”
“况且您要到哪里寻找药方呢?”
背对夕阳,西蒙娜默默卸下盔甲。
圣水、净化咒、明码标价的赎罪券——正如穆恩所说的那样,教士们很快给出了答案。
但病情仍在传播,皮肤溃烂的患者缓慢死去。王宫里布满了净化咒留下的痕迹,值守的侍卫们悄无声息地倒下了一批又一批。
王女身居保护圈的中心。
被严密保护的人选仅限贵族。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这次没人拦得住西蒙娜。
“让开,”她的剑尖抵住穆恩的咽喉,“回到你的安乐窝去——没人需要你虚伪的善良。”
翻越巍峨的高山、遍访茂密的丛林,跨过湍急的水流、走过宽阔的平原……直到遇见在疫病下幸运保全的村落,西蒙娜带回了灵验有效的药方。
“把病患伤口处的痂壳磨成粉末,再让尚未染病的人和儿童少量吸入——”
西蒙娜描述她亲眼目睹的办法。
“不行。”
神官摇头打断:“那是污秽不洁的东西,天父不会让我们服用有害于躯体的事物。”
“可是——”
可是你们又成功救治了多少人呢?
西蒙娜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对。
支持她的人与驳斥她的人,想要尝试的人和态度保守的人,只想试着活下去的人和另有所图另有所谋的人……
泾渭分明的阵营来来回回地拉锯撕扯。
而死亡人数依旧在不停攀升。
幽灵夫人、人鱼烛台和银座钟。
在深渊中重获意识之前,幽灵夫人原本名叫罗赛琳,陪伴西蒙娜度过成长中许多独属于女孩的时刻,她是母亲一样可亲又沉稳的存在。
人鱼烛台常常跟在西蒙娜身后,她喜欢用小雏菊编织花环,这个小女仆只是看着月亮就能唱出许多曲调清纯的歌谣。
而银座钟曾经可以举起王国最沉重的铁剑。告诉西蒙娜要如何与烈性但忠诚的马匹沟通,骑士本人大概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死后才对着人鱼烛台把爱慕倾吐出口。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
埋葬于那场旷日持久的灾疫,他们没能留下生平或姓名。
第十三次徒劳无功的辩论之后,留下记录详细的药方,带着几样不起眼的贴身物件,西蒙娜从王都孤身出走。
“离我远点。”
空荡荡的郊外,甩动马鞭,西蒙娜望着穆恩神情讥讽:“穆恩·怀特。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再挑条被人洒过石灰粉的街道慰问一番积累声望。”
Different strokes for different folks.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然而她已经懒得去分辨对方辞令中的真伪。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西蒙娜回头盯向年轻而备受期许的神官,“教廷中受人瞩目的位置、高阶教士才能研习的延长生命的法术,或是那些爬上去才有资格享用的东西——我不会评价你的手段和目标。”
但愿神国中的天父会原谅你不堪一击的仁慈和虚假。
“可是深渊中的堕落永无止息,你——”
“至少那里的阴谋毫不掩饰。”
不再与穆恩浪费时间,鞭梢在空中凌厉地划出一道界限,西蒙娜策马离去。
95.
但弗莱特并不了解魔王与穆恩之间的渊源。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怀特家族的话事人也对那句“怀特是魔王的友人”一知半解,久到分崩离析又再次振兴的姓氏早已与穆恩本人关系疏远——
敏锐捕捉到姓氏背后的联系,然而执政官在怀特家族的宅邸中一无所获。
他只能根据有限的条件进行推测。
“阁下是说,”黑山羊若有所思,“陛下对金发碧眼的偏爱很可能由穆恩而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有些棘手。
黑咩咩眨眼,“先把他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弄清圣婴计划的后半部分。”
费尽周折送来深渊一个神官,黑山羊嘁嘁,谁会相信教廷别无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