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男孩已在车上。
老杨转身,瞅他:“你家在哪?”
小男孩道:“不远,就在蒹葭村,太阳落山之前可以到。”
老杨道:“你有钱没有?”
小男孩道:“我是小孩儿,怎么会有钱?”
老杨说:“没钱就下去,我们还要赶路。”
小男孩说:“我不能下去。”
老杨说:“这是不是你的车?”
小男孩摇头:“不是。”
老杨瞅他:“既然不是你的车,你为什么不能去。”
小男孩的回答很绝:
“因为我是小孩。老人要爱护小孩,所以你不仅不能赶我下去,还得送我回家。”
说完,他咧嘴笑起来:“不过我可以请你们吃西瓜,我家田里全是大西瓜,又香又甜,你们想不想吃?”
日头毒辣,吹来的风已变成阵阵热浪,汗水将衣衫黏在皮肤上,就算是老杨这受惯苦的人,已难免觉得有几分难受。
花似雪道:“叔,我替他给,你就送他一程吧?”
老杨思考片刻,才道:
“送你回家可以,但你要让我们住一晚,我们天不亮就走。”
小男孩爽快答应:“住三晚都没问题!”
老杨顺着小男孩指的路,调转驴车。
小男孩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车上,花似雪觉得他好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闭着眼睛:“大傻子。”
“大……傻子?”花似雪强行忍住笑意。
小男孩睁开眼,笑道:“他们都叫我大傻子。”
花似雪问:“他们叫你大傻子,你不生气吗?”
大傻子耸耸肩,满不在意:“他们说我是大傻子,我就是大傻子。我既然是大傻子,为什么还不许人家叫我大傻子?”
花似雪觉得他不仅人有意思,说话也很有意思。
他虽然叫大傻子,但他非但不傻,似乎还很聪明。
02
村庄很破败。
日薄西山,倦鸟归巢。
村里已有炊烟腾起。
这里大部分房屋已久无人居住,窗扉破败、门扉倒塌、屋顶也缺了大半,在这死气沉沉的院子里,唯一活着的,就只有半人高的荒草。
“村里只有这有八户人家了么?”
花似雪望着炊烟,数了数。
大傻子嗯了一声。
“其他人家都去哪了?”
大傻子道:“老的老死,年轻的已经搬走了。”
蒹葭村穷,离镇上也有十几里的路,日常想买些生活用品也不甚方便,是以年轻人都带着家眷往别处谋生了,村子里只剩下一些孤寡老人。
驴车方进村子,就见一扇烂得随时要倒塌的木门外,站着一个拄拐杖的老太婆,她实在老得不能再老,脸像一块老柏树皮,一双眼睛几乎已睁不开。
大傻子指着她说:“我家就在那。”
驴车在木门前停下。
大傻子跳下车,离她一丈远,大声道:“奶,我带了朋友回来。”
老太婆侧着耳朵,面上露慈祥的微笑:“带朋友来,好啊,好啊,许久没有朋友来我们家了。”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语气慈爱地呼唤大傻子:“来,过来。”
大傻子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待他走进,老太婆忽然用那只鸡爪般又瘦又利的手掐住他的耳朵,用那张牙齿已经快落完的嘴骂叽里咕噜骂起来,花似雪和老杨都没听懂她在骂什么。
小少年一边哎哟一边大声求饶:“我没得出去鬼混,现在太阳都还没下山咧!”
老太婆又叽里呱啦骂几句。
大大傻子捂着被揪红的耳朵,欲哭无泪:“我朋友还在咧,老太婆给我一点面子行不行?”
老太婆这才住手,又恢复那慈祥的模样,说了几句话。
大傻子替她翻译:
“我奶说让你们一起坐下来吃饭。”
于是花似雪和老杨就坐下来吃。
不管吃什么食物,一天吃三顿,连续吃两三日,都一定会厌烦的。他们已吃了三天九顿烧饼,若能换换口味,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一小锅白米饭,一锅白菜豆腐汤,一盆豆角烧土豆,土豆炖得又香又烂,入口即化,粘稠的汤汁浇在白花花的米饭上,能让人吃两大碗。
豆角和土豆都是自家种的,不花钱,这已是他们素日能吃到的最好的菜。当然,这全都归功于老太婆高超的烧菜技术。
用完饭,老太婆将碗筷收在木桶里,准备去灶边,花似雪忙起身帮她提木桶,老太婆说了几句话,大傻子解释道:“我奶说你是客人,要你坐着。”
花似雪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