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结束后,皇帝没有留其他相公们议政,而是单独召见了姐夫柴绍,一份奏疏摊开在书案之上。
李世民抄着手,慢悠悠地溜达了几步,瞅着姐夫笑:“我竟不知,阿姐现在连奏疏也需要姐夫代笔了?”
柴绍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李世民还没来得及捞他,就听他带了哭腔的声音:“三娘她病势危笃,已然卧床难起,不得不找我代笔行事。”
“不就是偶尔咳嗽几声,阿羽呢,她不是一直在么?” 李世民拽着柴绍的衣服,回想着几天前见到阿姐的时候还是英姿勃发,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突然这么严重了?
“说是积劳成疾,旧伤复发,已无回天之法。”柴绍面色凄然,“三娘要大将军用猛药,大将军不肯,两人因为这件事还在闹别扭。”
“怎么会如此严重了?”李世民惊愕之际,还是派遣了御医过府看顾病情,然御医回来禀告的结果也都是一样,镇国大将军此次的病势极为凶猛,已经损伤根本,七天内必见分晓。
“你先回去,我再想想。”李世民让姐夫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去年他才没了父亲,今年难道还要送走姐姐吗?
长孙皇后来找李世民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她轻轻叹气熟练地抽出两条干净的帕子,慢慢地在一旁安慰他。
“阿姐或许只是有些事要交代,到时候能安心养病呢,你也知道阿姐身上担子多重,也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凄惨啊。”
“阿耶去岁才没,阿姐若是也走了,观音婢,我不舍得,本来阿姐不用那么操劳的,你说是不是因为开元九年的旧伤?”
“不怪你,二郎,阿姐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想想她一直都在夸你呢。”长孙皇后轻柔地给他擦眼泪,心里却是犯愁。
当初阿羽给她看病的时候,就曾说过不听医嘱,她的命势必过不了贞观十年,若是她当初坚持不调养身体,那二郎现在面对的就是她和阿姐双双离去,他又该怎么熬过今年啊。
且孩子们还小,以二郎的性子怕不是会亲自照料,那若是孩子的身体也不好,先他而去,那他……
长孙皇后忽然也落了泪,轻轻抱住李世民,声音闷闷地说:“不哭了,让阿姐看到又该笑话你是长不大的小童子了。”
“才不会,明明是麒麟儿。”李世民也窝在长孙皇后怀里闷闷地发生反驳,他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才不是什么小童子!
长孙皇后蹭了蹭他的脸:“那要我今晚陪你一起过去吗?”
“孩子还小,你留下照顾孩子们吧,我让姐夫陪我过去。”李世民也蹭蹭长孙皇后,心里有些闷闷的。
镇国大将军府只属于李昭初,柴绍另有国公府,可以说这对夫妻开了大唐一个夫妻同朝为官的先河,他们同朝为官却不同府,而且各自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把谁送回后宅都不行,只能各置长史与总管。
当天夜里,微服出宫的李世民跟着姐夫柴绍来到了镇国大将军府邸,府中的总管见了他们,就要去通知大将军,却被柴绍示意不用声张。
自从抱病修养后,李昭初便不再露面,镇国大将军府的府邸也跟着冷清许久,谯国公柴绍也暂时从国公府搬来,与大将军白羽同留在府中,轮流照看病情。
李昭初缠绵病榻仅几天,就已经形销骨立,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影子。
她现在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也是有些许的感应,有些事情必须要与李世民做交接了。
她用了白羽提供的药,躺在床榻上等待药效发作,她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很了解,这是她最后的时间。
听到李世民进入房间的脚步声时,她也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勉强在床榻上坐正:“我想交代你的诸多事物,已经断断续续地写在了奏疏内,回头你找阿羽要就是了,除了最要紧的一件事,还是得亲自和你交代过了才放心。”
“嗯。”李世民闻着满室药香,眼圈就已经红了,他掀开幔帐,看到形销骨立的李昭初,眼泪更是忍不住地簌簌而下。
李昭初莞尔:“莫哭,怎么还是小孩儿作风,我会去告诉娘娘,你是他最厉害的儿子,比大哥厉害多了!”
“阿姐。”李世民自是听出了李昭初是在交代后事,心酸地坐在床榻边握住她的手,眼前一片朦胧,“这是要弃世民而去了吗?”
“我能以妇人之身拜官入朝,自是得你相助,已经是之前不敢想的尊荣啦。”李昭初语气温和,眉眼含笑,“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弟弟,我看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皇帝们,都比不上我弟弟,你是最厉害的。”
“趁我还醒着让你的人来接管镇国大将军府吧,府中的一切日常应用之物,还有那些侍候的仆役们,让柴绍统统带回他的国公府,待我死后也从国公府治丧,这里就不要让任何不相干的人过来啦。”
“我知道你待满朝诸公如肱骨,但府中诸事却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