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最多不过十五岁的脸,肤色苍白,脸颊凹陷,但眉眼顾盼间依旧能窥见曾经勃发过的美丽。
程素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亲近,站起身,想靠近她一些,却忘记老房子的台阶比新房子高很多,一个大跨步,她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
膝盖或许已经破皮了,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撑着地想站起来。
奇怪。
她举起手臂,将短圆手指张开又合拢。
她今年几岁?
见她发懵,那女孩在不远处吃吃地笑笑出了声。程素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索性不动了,就这么趴在地上。
她努力昂起头,问:“你是谁?”
一口稚嫩的童声。
女孩没有回答,歪着头定定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深邃浓黑,镶嵌在凹陷的眼眶内,亮得惊人。她眨眼的频率很低,但在眼皮开阖的瞬间,能看见瞳孔深处透出的微微红光。
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目光锁定住,程素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不自觉地,她移开了与之对视的眼神。
起风了,树叶被风鼓动,发出簌簌的响声,程素的一头长发也被吹得狂舞。
“你知道我是谁呀。”
风越来越大,穿过树枝发出凄厉的啸音,轻柔的女声却似乎近在耳边,但程素知道,她们离得很远。
话音落下,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她看见那个女孩如同被风抹开的沙画一般消散了。
风停了,也带走了阳光和温度,凉意笼罩全身,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渐渐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空调还开着,但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踢到了地上,她缩在大床一侧,手、脚、肚子都冰凉。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程素立马套上厚厚的家居服,离开房间,打开客厅的电暖桌。
暖意从手脚传输至全身,她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客厅的窗帘没有合上,外面天光大亮,雪已经停了一天一夜,还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程素望向这片银白色的天地,回忆着昨夜梦中火红霞光下的女孩。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那张脸。
可无论她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关于女孩的一丁点信息,联想到那句“你终于回来了”,程素猜测,她们应该是在镇上认识的,所以梦里的她还是个小孩子。
她决定等会儿向爷爷奶奶打听一下。
又坐了一会儿,虞雯莉上来了。
“吃早餐了。”
昨天下午加一个晚上的补眠没能彻底消去疲惫,她的脸上显露出肉眼可见的憔悴。
早餐是包子和豆浆,程素坐下来,先喝一口打得浓浓的豆浆,再掰了半个肉包子。
“以前院子里是不是有棵柚子树呀。”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啊,怎么了?”虞雯莉端着豆浆,看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昨天梦到老房子了,看到柚子树上结满了果,有点想吃柚子。”程素撕下包子外面薄薄的一层光滑面皮,送进嘴里,“树还在吗?”
“不在了,早就砍了。”程同甫声音一顿,吸一口豆浆,“招虫子得很。”
杨淑君也搭腔道:“想吃柚子,你伯伯家有,过段时间我去找他要几个,过年的时候给你带过去,他家是沙田柚,沁甜的。”
程素赶忙拒绝。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想吃。
“我昨天还梦到柚子树下面站了一个女生。”程素切入正题。
“什么女生?”
“我不记得她的脸了,”程素简单描述,“应该十五六岁吧,穿一件蓝白格子的连衣裙,头发特别长,到大腿那里。”
桌上的人忽然都停下了筷子,互相看了几眼。
“家里没来过这个人吧。”
杨淑君拿起勺子,给自己还装着一半豆浆的碗添满,看向程同甫。
程同甫喝着豆浆,头也不抬地应和:“啊,我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虞雯莉还问她:“会不会是你在路上或者学校里遇到过,记岔了?梦嘛,多多少少会有点混乱。”
程勇军专心吃着包子,没有说话。
太奇怪了,他们的表现太奇怪了,程素狐疑地看着他们,就像在观看一场演技糟糕的舞台剧。
“真的吗?她还欢迎我回来呢,我以为她是镇上的人。”
也许是程素不相信的态度太过明显,杨淑君泄气一般将勺子放回去。
“是有这么个人,比你大几岁,你小时候她陪你玩过,但是后面她家出了点事,早就搬走了。”
见她松了口,程素追问道:“她家出什么事了?”
杨淑君含含糊糊:“不是什么好事,你别多问。”
可能不太光彩。程素并不是很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转而问别的:“那她家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