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鸡蛋,虽早听闻皇太孙无视礼法一向我行我素,亲眼得见却是另一回事。
梅姑姑端坐在位上辨不清神色,从前在东宫时便是太子妃对她也是礼遇有加的,谢熠舟今次却当众打了她的脸。
谢熠舟也是机灵的,放下狠话后又立刻蜀戏变脸似的换上一副“好好先生”的面容,笑嘻嘻凑到梅姑姑面前,半撒娇道:“姑姑从小就宠小舟,小舟现在长大遇见心悦之人,姑姑一定舍不得小舟被礼法所束缚去受那相思之苦吧!”
“上元节过后就要礼成了,偏一月你都等不得。”梅姑姑面色稍缓,看向谢熠舟的目光仍免不了带了嗔意。到底还是让了一步,叫人将南厢房尽快收拾出来,又叮嘱兰姑姑将司宅下人召集起来提点一番,绝不能将太孙在府上的消息泄露出去。
一通安排后梅姑姑瞥了太孙一眼:“夜已深,为着姑娘名声,太孙还是明日白天再培养感情吧。”说罢带了人出去,从头至尾眼风也不曾给过明姝一个,想是真生了她的气。
转眼间,房内又只剩明姝和谢熠舟两人,她偷觑了太孙一眼,这个结果和她事先预料的不差多少,仍免不了有些震惊。
明姝和梅姑姑朝夕相处多年,深知她脾性,那是一个行事极有章程,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的人。
明姝虽常常不认同梅姑姑的做法,也打心里觉得她绝不会为权贵折腰,当年梅姑姑正是因为不愿经营算计遭奸人排挤才离开东宫到千里之外的青县来教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的。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仅仅因为太孙两句话放下一贯坚守的原则?
但不管如何,一切正按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谢熠舟转过身,司姑娘臻首微垂,双手不安地绞着裙角,晚风溜过花隔窗,一下一下逗弄烛台灯芯,点点灯光明灭不定,光影摇曳着罩在她身上,给本就纤细轻盈的身姿添上摇摇欲坠之感。
谢熠舟敏锐捕捉到她长而翘的睫毛上凝结了一颗豆大的泪珠,悬而未落。
“多谢太孙解围,免了明姝今夜佛堂受罚。”她将姿态放到极低,向他欠了欠身,抬眸时笑着一眨眼,那一颗晶莹珍珠便落到脸颊上,楚楚可怜。
谢熠舟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他侧过脸去,心中有些异样。司明姝是因为她受了委屈,此刻非但不同他争吵反还反过来谢他。
太孙觉得她认识的司姑娘不当是这样温柔又讲道理的人。
不管如何,谢熠舟对司明姝的歉疚在此刻到达了顶点。
见微知著,从将才梅姑姑对她的态度可以想见过去这些年当他在草原纵马畅游,于街衢斗鸡走狗时,司明姝过的是怎样压抑的日子,这一切皆因她顶着未来太孙妃的名头。
谢熠舟叹了口气,难怪从第一次见面起司姑娘对他处处透着疏离,一心想拉着顾修怀逃婚。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自在:“你别担心,我会让姑姑们相信一切都是我在逼你,有我在,他们不会罚你的。”
愈来愈多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她取出绢帕像模像样拭了拭,抽动着肩膀道:“青地长舌妇名声在外,虽则兰姑姑今日放了话,今日之事势必会流传出去,只怕不多时全城都会说我婚前不检,所谓人言可畏,我,我实在……”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眼圈儿红成一片。
谢熠舟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他皇帝祖父和太子父亲,惟怕姑娘掉眼泪,尤其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小太孙现在可后悔死了,只恨自己冲动,就算想出气千不该万不该拿姑娘名声开玩笑。他恨不得给司姑娘跪下了,一叠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从明日开始我会时时刻刻跟着你,让所有人知道是我喜欢你,痴缠你,而你根本就不想理会我。要坏也是坏我的名声。”
谢熠舟急得连自己脸面都不要了,话一落,他自己先顿了顿,思索是不是许诺得有些过火。
明姝却一下止住了眼泪,眼眸亮了亮,颤动着沾了泪珠的羽睫哑声问道:“太孙此话当真?”
谢熠舟懵着脸点了点头,心中陡然浮起一个念头:司姑娘不是在故意做局算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