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咳嗽了几声,众人看去,她扶着云绮瑶肩膀尴尬一笑:“父亲,母亲,瑶姐儿的事……”
明姝问道:“外祖父、外祖母,瑶儿出什么事了?”
云老太爷双手扶着龙头拐杖站起身,却开了另一个话题:“姝儿,你和太孙下月就要成亲了,外祖父母想着借此机会将你母亲牌位迎回云氏宗庙。”
屋内静默了半晌。
一阵寒风溜进屋子,通过明姝半张的嘴巴钻到她嗓子眼儿中,干干的,涩涩的,声音像被抽尽了,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良久才哑着声道:“当年我娘亲和父亲和离,三月后于青县逝世,因已被司氏家谱除名不得入司氏祠堂,云氏又说娘亲被夫家休弃,有辱云氏门楣,亦不收娘亲牌位。这么多年,娘亲只得孤零零一个葬在青县郊外的荒山上。我懂事后哭着来云府求外祖父母,只想给母亲一个安息之处,你们却一点儿不肯松口。今次怎么就突然答应了?为着瑶儿的事?嗯?”
随着明姝扔出这一通话来,屋里众人脸色皆像屋外骤阴的天气一般,难看到极点。
云府人是难堪,是恼怒。
四大姑姑也恼,恼云府人行事轻鄙无耻。
谢熠舟随着明姝说话,脸上吊儿郎当的笑也逐渐隐去了,他绷着一张脸紧紧盯着那个佯装冷漠肩膀却抑制不住颤抖的姑娘,眸中暗流涌动。
陈氏抽噎着跪到明姝面前,使劲拉扯她右手,连身为云家主母的体面也不要了:“城南黄家的小儿子黄世林看上了瑶姐儿,要强娶她。那黄世林是什么人物?残暴成性,先头两个夫人都是被他生生打死的,若是瑶姐儿落到他手上就完了。表姑娘,不论云家对你如何,瑶姐儿自小敬重你喜欢你,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她,求求你了表姑娘。”陈氏哭得满脸鼻涕眼泪,这些日子她日日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着,生怕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儿被黄家那豺狼夺去。
绮瑶默默坐在位置上,接连不断地往下掉眼泪。
“舅母莫跪了。”明姝侧了侧身,示意雪松将陈氏扶起。
她问道:“云氏也是青县一等一的门户,黄世林怎么敢强娶瑶儿的?”她在青县住过那么多年,知道黄家家主任职于江南宣抚司,乃正六品俭事,说大不大的官职,绝不至于和云家撕破脸面。
云老夫人答道:“黄家长女原在大内司珍局做事的,月前被圣上幸了,得封荣嫔,如今风头正盛。”
明姝想起,黄家是有个女儿前些年考取了女官,她看了谢熠舟一眼。太孙点点头:“确有其事。”
明姝喃喃道:“原来如此。”宠妃的嫡亲兄弟,强娶个地方官绅的孙女却非什么难事。
陈氏又道:“太孙若愿意帮忙一切便迎刃而解了。她们表姐妹自小感情好,若您说要把瑶姐儿带回京陪伴姝姐儿,黄家焉敢不从?”她一路膝行到太孙跟前苦苦哀求,接连不断地磕头。
太孙心肠可一点儿都不软,任陈氏头皮磕出血来,眼皮都不动一下,只默默喝着茶,叫人察觉不出神情。
明姝心中五味杂陈,这算什么?她的亲外祖用她的娘亲来和她做交易,逼她救自己的表妹。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好半天挤出一句话来:“外祖父母是觉得明姝秉性凉薄,若是你们不抛出这样的好处,我就不会管瑶儿是吗?”
云老太爷只道:“只要你保下瑶姐儿,你娘就能风风光光回到云家宗祠。”
明姝一愣,努力将眼泪珠子挤回眼眶,她扯了扯嘴角,竟发出一串不合时宜的笑声。
啪啦,
茶杯搁上桌案的声音,
放茶杯的人心情有些不佳。
谢熠舟脸上懒洋洋勾起一丝笑,无端让人看得遍体生寒,他食指弯曲,翡翠玉扳指随着他慢悠悠的语速一下又一下扣着桌子:“外祖父母似乎弄错了一件事,这事儿求姝儿没用,求我才有用。”
“可是,”他歪了歪头,笑容愈发明媚灿烂,“我现在不大高兴。”
说完他霍地起身,拉过明姝抬腿就往外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