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怕她哭了,那眼圈儿一红,那珍珠一落,他就觉得满心酸酸涨涨,浑身不得劲,即便知她是装的。
最终只得将堵在心口的气化作通身凛冽寒意,冰霜般密匝匝儿往其他人身上招呼。
黄宗安不巧,正是这个倒霉蛋。
“进府说。”谢熠舟冷冷扫他一眼,带头往黄府中走去。
刚一落座,未等婢子奉茶,太孙目光四下逡巡一圈,直截了当道:“黄公子不在?”
黄宗安膝下一子一女,长女是后宫中的荣嫔,公子自然便是黄世林了。
黄世林是青县有名的纨绔,从小到大黄宗安收到的控诉这孽子的“状纸”不计其数。
是以“黄公子”三字从太孙口中一落,黄宗安眼皮子亦忍不住一抖。
可眼前这位太孙可是顶着“燕京小霸王”名号的大燕纨绔榜上宗师极的人物,黄宗安哆哆嗦嗦想,任家里小子如何犯浑,总不至于犯到太孙身上吧?
当即一个眼风向管家扫去,管家耷拉着眉毛,哭丧着脸道:“禀太孙,禀大人,公子昨日晌午后出门,尚未归家,小人们也不知在哪里呀。”黄世林一天到晚在外鬼混,家里下人无人敢过问他的行踪。
黄宗安气得一个倒仰,白着脸指向府门连声说:“去,快去找。青楼楚馆,堵坊茶楼,一间间地找。”
“不用找了。”谢熠舟将青瓷杯盖往茶盅上一扣,双手往双膝一撑,“这事儿和黄大人说就成。”
他轻扫了身畔美貌少女一眼:“咱们速战速决。”
黄宗安一愣,恭谨地欠了欠身子:“太孙请说。”
谢熠舟下巴朝少女一抬,清咳了声介绍:“司三姑娘。”
那便是太孙妃了,黄宗安眉目一敛,向明姝又见了一礼。
只听谢熠舟道:“司姑娘有一从小交往甚密的表妹,乃青角巷云家的孙女,司姑娘去年回京后对这位云姑娘极为惦念,本想借此次青县探亲将她一并带回京,不巧。”
只见他眉头一挑:“云姑娘生得秀丽,前两日上街被黄公子看见,黄公子放了话要迎云姑娘进门,云家若不允便是和皇室作对。黄大人你说说,黄公子什么时候能耐到可以代表皇室了?”
谢熠舟面带微笑,仿若在说玩笑话。黄宗安听着却冷汗涔涔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削瘦的脸颊一抽一抽痉挛起来。
“太孙,太孙赎罪。”这罪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言行无状,骚扰民女,往大了说就是藐视皇家,罪犯欺君。
黄宗安匍匐在地,心中飞速计较着。太孙既亲临黄府来费这一番口舌,那便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想要什么?任黄宗安如何苦思冥想都想不到黄府有什么值得这位祖宗觊觎的东西。
黄宗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谢熠舟却懒得和他兜圈子:“黄大人就说,怎么解决?”
“微臣今日,哦不,立刻就将这逆子撵出青县,绝不给他再骚扰云姑娘的机会。”
谢熠舟一点头:“可以,速去办。”眸光向角落唇红齿白的青衣小厮一瞥,“八宝,你留下盯着。”
说罢他一整衣摆利落起身,路过明姝时脑袋向府门方向一偏,扔下一句:“解决了,走。”步伐极快,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
黄宗安原地呆了呆,半晌醒过神,抹了一把冷汗,碎步追着太孙脚步到门口。背脊仍硬梆梆僵着,似乎不敢相信太孙做足了派头,最后竟雷声大雨点小将此事轻轻放过了。
从下车到出府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倒像是来应付任务的。
眼见着太孙排仗愈行愈远,黄宗安跳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略略放下些,想到黄世林的事,他思索了一下,招手示意管家近前,详细嘱咐了一番:“去将族中长老都请来,给乡下庄子去个信……”
一切交代妥当,黄宗安又堆起笑向那名叫八宝的太孙长随走去:“小先生放心,卑职已派出家仆去请宗族族长,孽子一归家就请家法,再撵去乡下别庄,永不许回来。小先生不若先进府用杯热茶?”
八宝眨眨眼睛机灵一笑:“黄大人有心了,其实照咱们殿下的意思,黄公子是大人唯一的儿子,荣嫔娘娘唯一的弟弟,只要保证今后谨言慎行,不再接近云家姑娘,拘禁一段日子也便够了。”
黄宗安心头一热,正待道谢,只听八宝又道:“不过咱们殿下也有两桩事想拜托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