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言(2 / 2)

上给你几分面子,你就真把自己当太上皇了?”

何无道怔住,说不出话来。

韩挽萍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道:“凌家不是什么好鸟,这话还用得着你说?你放眼望去这朝中有几个好鸟?你说谁不行,还偏拿安家来说事,非要戳君上心窝子一刀你才能舒服?当年先翌君荒靡无度,宠信奸臣,秦家如日中天。你不许君上扶持安家,你我又能帮得了他什么?那时朝廷亏空,温尚书在户部连家都不着,愁得夜夜无眠,各部各院一到年底就遣人将户部堵个水泄不通,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点银子来。那些日子你都忘记了?君上不兴商贾,就是自掘坟墓。现在不似从前,君上能掌得住凌家,若无人帮扶,又怎能逼贼人将吞下的银子一块一块吐出来?”

韩挽萍一向沉冷,真动怒也从不浮于面上,此刻却是径自爆发了出来,“银子就是一切的源头活水。于国君来讲更是如此。你要权,它就是你掌握人心的权柄;你要势,它就是你稳坐高台的基石。它是君上手中的剑、身前的盾。亏得君上圣明,但凡换个心中拎不清点的人来,都容不下你。”

何无道沉默,抚了抚额头,遂坐在一旁的褟上。

说完,韩挽萍深深叹了口气,在何无道身边坐下,“你今日说的没错,不过君上也是无奈。你我既为人臣,便有羽仪王室之责,凌家之事,你我只需替他盯着。何兄啊,你不必太紧张。”

何无道双手支着头,指缝间滑出一缕叹息。

韩挽萍看了看他,终是没说什么,心中堵着的那口气也没有下去。她走至窗前,用叉竿支起窗子,目光落在青白无际的天空,久久无法平静。

何无道看着窗前那人的背影,她穿着藕荷色长衫,挽起的发髻间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根素簪,她升天仙升得比他早一些,他们模样未变,心境却早已沉寂。韩挽萍曾嫁过一人,后又丧夫,当比他更沉寂些。窗外虽是阴天,却不碍着三色堇、芍药、月季开得正旺,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仿佛回到了过去的青葱岁月、朗朗风华。

何无道很想问一句,为何她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会独为了他而气成这样。他看着她的背影,终是没能开口。

既然是回不去的事情,日后再努力也强求不得。

窗外的风吹进来,吹散了缠丝香炉中的烟云。

广盈库院在皇城西北角,背靠石堰大街,这一片为各部库房重地。

过了院前门屏,是一片空旷肃穆,正对着的是三间九脊顶的正房,两边是厢房廨舍,后面是连着几排灰背顶的库房,里面是鳞次栉比的枣木架阁,上面按类陈列着绫罗布匹。

清晨,几辆载着隔浊纱的太平车顺着石堰大街拐进验试厅院,由验试厅官和工部司官验了,才给了进状入库。墨灵晞跟在太平车旁边,李长渊在后面收尾,到了广盈库院前,广盈库大使鲁倬早已携了一众库吏在门前接应,那大使穿了身鹅黄的长褂子,头戴直角幞头,长得瘦瘦高高,一见墨灵晞便笑呵呵地引了她进去。

正房左边的几排被叫做天字库,这库房顶很高,墙是清砖墙,外围每隔一段便设一竹镶门,脚夫们身着短打,头系额巾,脸覆面巾,正将太平车上的凛州纱往库里搬。若是仔细看去,这些脚夫们每人手上皆有一副葛布手衣,其臂上也包着白葛布,同手衣连在一起,一块肤也露不出。

“副使大人放心,我们库内天天有人洒扫,脚夫们也干净,断不会污了好好的料子。”鲁倬见墨灵晞看着脚夫们搬货,便堆着笑容道。墨灵晞进了库内,几乎每排木架都正对一通风纳日窗,架上分门别类,绫罗绸缎高耸充栋,水磨砖铺地,倒确是如那人所说还算洁净。李长渊家也有库房,故而到了广盈库瞧见里面的设施也不觉陌生,他一边盯着脚夫们排货,一边四处瞧着库内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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