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方便。”
顾锦年沉声说着,径直去解其他的扣子。
秦浅几乎在同一时间护住,逃窜一般躲过他的手,手肘却猛地撞上身后坚硬的床板,眉心倏然拧起。
顾锦年的手滞在半空。
朦胧的光影中,抬起头看她,那双棕色的眼睛深深嵌在黯沉的眸子里,有隐隐颤动的波光。
整晚压抑的那抹坚定蓦然退了去。
良久。
他凝视着她,说道:“我去外面等你。”
秦浅咬唇,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盯着他,微颤的手依旧攥紧胸前那一片的衣料。
时间卡在了静止的缝隙里。
空气仿佛也凉了些许。
顾锦年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却在刚刚转身的时候,指节触到了突如其来的冰凉。
回过头,秦浅直直地坐在床上,拉住了他的手,黯然失神的眼眸凝望着他。
他的身体僵住。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那个寒冷的夜里,她也是这样抓住了他的手,用微弱的声音央求他,“救我……”
房间里异乎寻常的安静。
秦浅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即将被这种气氛掠夺了去。
她只能感觉得到,某种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清新气味,萦绕在她的周围,像轻飘飘的水雾,几乎要摧毁她的理智。
顾锦年坐在她的身侧,一颗颗解开她身上的衣扣,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
屋里的暖气明明开得很足。
她怔怔望着眼前淡黄色的墙壁,却忽然感觉到失去附着的身体陷入前所未有的冰凉。
光线很暗很暗,厚重的阴影落在苍白如纸的脸上,落在迷惘茫然的眼睛里,仿佛所有的意识都被抽离。
她陷入了某种没有底线的幽闭空间,那里只有伶仃的一个人,怎么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顾锦年为她擦拭身上的伤口,涂上药水,仔细贴好纱布和绷带,她就像一尊没有生命迹象的雕塑,直愣愣地坐着。
许久,他站起身来看她,轻声叫道:“浅浅。”
浅薄的光线中,她似乎盯着某一处的虚无,没有反应。
他的目光紧了紧,又叫了声,“浅浅。”
慢了好几拍,秦浅回过神,抬起头的动作迟缓而笨重,像是机械上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他看着她,忽然满是心疼。
她的身上淤青一片,他给她上药,为她包扎出血的伤口,她没有哭,也没有声音,连轻轻的皱眉都没有。
因为这些伤痛,总有一天会愈合,会结疤,对她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那些不能愈合的,根深蒂固地刻在她的骨子里,已然要去她半条命。
顾锦年将她拥入怀中,他能感觉到坚实的臂弯之下,她的身体在颤栗,那种微不可闻却不由自主的颤栗。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掌心抚上瘦削得全是骨感的肩膀,让余温可以停在那里久一点。
不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像头顶倾泻的轻柔的光,“别怕,我在。”
秦浅僵在他的胸口,神情呆滞在凝固的时间里。
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
她很痛,她隐隐觉得是心在痛,那里有一道陈年旧伤,伤口太深,结不了痂,多少个日子熬过去,依旧鲜血淋淋。
每个午夜梦回,无休无止的撕扯,抓心挠肝地疼。
惨淡的光映在裸露的身体上,她的身体并不美,甚至有些肮脏。
那些黑色的刺青,在昏暗的环境下,依然无处遁形。
小小的英文字,重复的字迹,不堪入目的语义,从脊背延伸至腰腹,毫无规律地散落,像恶魔施下的咒语。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要用刀剜掉那些字,那些看到就像嘴里含了无数只虫子的字,可是根本她做不到。
她把摸得着的地方扎到血肉模糊,留下挥之不去的伤疤,可是那些她看不到的,够不到的,是无能无力的绝望。
她恨这种无能无力。
她恨她必须带着这种深深的绝望活下去。
加湿器氤氲朦胧的水汽,播洒在空气里。
顾锦年将被子扯过来盖在她的身上。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
她在他的怀里,仿若一个无助的孩子,喃喃说:“我想睡了。”
“好。”回答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微的沙哑,“先吃药,然后让华予帮你挂上消炎针。”
她说:“好。”
秦浅换上了干净的病患服,吊针挂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身体的特殊状况,让她只能趴着,顾锦年在她的肩膀下垫了小枕头,枕头很舒适,入睡之前没再遭太大的罪。
床头的壁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