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自己赔他玉环?
钟毓垂头看着地面的眼神微微眯起来。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花,这位杨公公应该就是《权谋天下》里那个在岑鸢流放路上第一个使绊子的坏家伙。
她忽然就想起小说里原主在婚宴上欲图抗旨,却失手将这位杨公公放在心上的玉环摔裂。
这位杨公公便怀恨在心,特意叮嘱看送的官兵给他们少吃少喝,才使得原主路途中染上风寒,无药治愈高烧而死。
想到这里,钟毓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男人轮廓精致的侧颜,然后用力甩开覆在背上的手直起了身子。
她站直身子,垂下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宽大繁琐的婚服袖边,然后抬头看着面前的白面太监。
昏黄灯光下,那张涂了胭脂的脸上似笑非笑。
“杨公公用不着在这里阴阳怪气我夫君。”钟毓微眯起眼睛,“什么摔裂的玉环,只管拿过来就是了。”
“钟毓!”身侧男人立刻出言制止,“不可无礼!”
“既是我摔裂的,那当然应由我补好。”钟毓无视岑鸢的话,她看着被噎住的杨公公,“若我补的不好,不合公公心意,公公想要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
“但若我补的合乎公公心意......”钟毓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
“那便还请公公莫要因为我的事而故意为难我夫君。”
“流放峮州的这一路,还得麻烦公公出言照顾了。”
话音落下,钟毓没管岑鸢和杨公公是何反应,伸手扯过杨公公手里的玉环转身走向最近的一张桌子边。
她撸起宽大的嫁衣袖子,扯了腰间的红绳将袖子勒在臂上,然后抬手将头发上的凤冠与金钗全数卸了下来。
钟毓边动作,边在心里碎碎念——
她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师,还能补不好一块小小玉环?
讲出去同行怕是会笑掉大牙。
虽说这初来乍到的婚宴上,有关修补珠宝的半个工具都没有。但作为一个国内外珠宝设计大奖拿到手软的新锐珠宝师钟毓来说,补一个裂了纹的玉佩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就像她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一个珠宝设计师,若连怎么补珠宝都不知道,那还不如别做珠宝师。
那时候的她为了学好补珠宝,还专程请教了国家非遗花丝镶嵌工艺的传承人学习。
只因所有修补手法里,花丝镶嵌对于修补中国传统珠宝是最贴合饰品原貌、修补得最漂亮的技术。
而传统的花丝镶嵌工艺中,能补裂纹又不损原器美感的只有掐、填、攒、焊、堆、垒、编、织这八项基本工艺里的掐和编了。
可在这里又没有工具拔丝,钟毓能想到的就只有新娘头上的金钗凤冠了。
钟毓极麻利地拆下金钗上的金环流苏,又用钗尖挑断缠绕在凤冠上的金色扁丝,正当她想喊小葵递给自己镊子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小葵,或许连镊子也没有。
钟毓只是停顿一瞬,摒了内心杂念便继续她手上的动作。
指尖掐着金色扁丝绕过玉环中的空心,然后一圈一圈缠在裂纹处,为了不显得金色突兀,钟毓还特地将金环流苏嵌在扁丝之间,然后用扁丝一点点压实了。
直到将扁丝与金环补得如同玉环本就如此后,钟毓的指尖已经红肿不已。
她抽开臂膀上绑着的红绳,放下宽大的两袖。
然后将补好的玉环递给杨公公:“请公公看看,补得可合您心意?”
杨公公看着钟毓手上已经被补好的玉环——
玉环本身被金丝错落有致地绕了好几圈,正正好挡住了那道裂纹。装饰用的金环流苏长短不一地垂在玉环下端,与那金丝相得益彰。
入宫多年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杨公公一眼便瞧出,这样的修补工艺就是连宫中的匠人也不一定能拥有,更别提如此精心巧妙地用金丝缠玉了。
即便将心爱之物补好,杨公公那张不知扑了多少粉的脸上神色却仍不怎么好看。
他抬起头狠狠剜了一眼钟毓,然后斜眼看向岑鸢说道:“既然这玉环已经补好,那我便不再追究岑夫人的过错。”
“喏,圣旨还得请岑大人拿好喽,峮州路途遥远,大人就算把命丢了也不能丢了这圣旨。”
“杨公公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正站在一旁活动手腕的钟毓闻言,忽然一把夺过杨公公手里的圣旨。
她垂眸扫了一眼圣旨的内容,然后冷笑着抬头看向杨公公:“宣读圣旨怎么还能夹带私货呢?”
“有这时间阴阳怪气,您还不如回去照照镜子扒拉扒拉脸上的粉。”钟毓解决了原著里让杨公公给夫妻俩下绊子的玉环,心情瞬间美丽起来。
她抖了抖手里的圣旨,面色十分嘲讽:“就这玩意儿,都不够接你脸上的粉。”
话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