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吧(1 / 4)

「母亲」。

一个对人偶来说陌生又遥远的词。

其实,并非每一位神造物都将创造者视为「母亲」,有的视为「恩师」,有的视为「恋人」,还有的,就仅仅只是视为「创造者」而已,比如奈奈。

然而,从人偶初具意识的时候开始,就已将神视为了母亲。

它孤独,寂寞,蚩妄,卑怯…渴望被关注,渴望被认可,渴望被在意,渴望像人类孩童那样尖声哭泣着喊妈妈,将心底积压的怨气使劲吐露出来。

它啊,是一只从小生长在深渊的飞鸟,一次次努力抖动双翼,试图够上高高伫立在云巅的神。

可后来,它发现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用,于是在崖底拼命挣扎,不计后果地掀起惊涛骇浪,搅个天翻地覆,甚至不惜自毁,跃下更深的深渊……

可神,仍旧不肯为它降下一丝垂怜。

不过,不过啊…像他这样的罪人,有什么资格妄图得到神明的「垂怜」?

费尽心机,赌上一切,最后所得,不过满身罪孽,与「徒劳」二字而已。

复仇与恨,支撑着人偶度过孤苦漫长的几百年岁月,可那场背叛竟因欺骗而起,「仇人」无辜冤死,这场复仇,除了令他彻底自我否定之外,再无更多意义。

除了复仇,能支撑他的,就只剩下对巴尔泽布的恨,可他竟失手取了她的命……

雷之神死了…他今后还能恨谁去呢?

人偶手中的利刃,同雷之神的首级一同落地。此刻,他心中没有一丝解恨的感觉,只有强烈到窒息的悲恸。

人偶悲伤至极,甚至忘了就在刚刚,雷之神可是对他决绝地降下了终末。

国崩的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混沌。

——巴尔泽布死了,今后他不必复仇、也不必恨了……可是这样的话,那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国崩第一次,真正地想彻底消失。同他的创造者一起,从这孤冷的世上湮灭。

头突然很痛很痛,痛得他神志都被消磨了。眼前又突然很亮,亮得他睁不开眼睛。

过了片刻,国崩缓慢移开遮在眼前的手,才发现那刺眼光芒,是朝阳洒在海水上反射出来的粼粼波光。

世界宁静祥和,清朗初晓的天还带着一抹暗色,连接着蜿蜒无际的海岸。

黎明的海浪温柔沉缓,潮水退下许多,零星的海鸥落在潮湿沙滩上,捕食退潮时搁浅的小鱼。橙色蓝色的螃蟹悠闲地从沙洞里钻出来,呼吸破晓时分的清新空气。

国崩从沙滩上坐起来,望着四周茫然无措。

他已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只知道自己在这片沙滩上睡了好久,久到沙粒和海盐全嵌入了后背衣物的缝隙里。

国崩沿着漫长的海岸线,漫无目的地一直走。

世界宁静得出奇,习习风声穿过发梢,漫过耳骨,与沙沙海浪声相映成趣,好不惬意。

他偶尔也会停下脚步,茫然望着辽阔无垠的海,俯下身,伸出洁白无瑕的指尖,触碰冰凉海水中倒映着的那张脸。

“我究竟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

无数个疑问接连而出,可眼前只有无法说话的礁石与大海。

除了海滩,太阳,林野,山峦,就是海鸥,海鱼,贝壳,螃蟹…广阔天地间,只剩他一人伫立于沧海前,如若一粒粟,何其渺小,何其虚无。

国崩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他沿着海滩继续向前走着,从黎明走到傍晚,从日出东海,走到月满西山。

每当浑圆的落日沉入海平面,星辰如灯悬于夜空,国崩便孤身一人坐在礁石上,陪伴他的,只有同样寂寞的月光。

海水涨潮了,浪花拍打着礁石,溅起清冽的水雾扑面而来,他岿然不动,没有表情地枯坐一夜。

“我是谁?…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着无言的海水。

过了数日,国崩终于在绕过一处低矮海湾后,见到一座炊烟袅袅的小木屋。

他愣了愣,疾步向前,果真看见小木屋前有人。

他踏着柔软细腻的白沙,走近,见是一位老婆婆,她衣着朴素,背脊佝偻,花白长发用一根红绳绑在身后,少说也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

她坐在沙滩上,面前摆放着一张低矮长桌,桌上有一堆东倒西歪的木雕。老婆婆双目紧闭,左手握着一只半成品木雕,右手拿着刻刀,摸索着,一笔一划,细心又专注。

国崩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才知老婆婆是盲人。

老婆婆手中动作顿住,侧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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