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将头埋到双腿中间,先是小声地啜泣,慢慢变成放声痛哭,像是要将遭受的不公都哭出来。
在谢临安的印象里,她从不会哭。
无论是受委屈还是受伤,她甚至连抱怨都很少。
也从来不会寻求别人的帮助。
她的哭声像刀一样扎在他心上,他忽然有些明白,是什么造就了今天的她。
心疼从他的眼中满溢出来,他知道,他完了。
他伸手想去拍拍她的背安慰,但悬停许久,还是收回了手。
这个时候,或许安安静静地陪伴才是她最需要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苗苗发泄完感觉好了一些,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放声痛哭过了。
承认自己的脆弱,有时会比故作坚强更好。
或许也有酒精的作用在。
总是,她感觉好多了。
她抬头,发现谢临安还在旁边,竟然还没走。
对于他,她是感激的,但现在的她却不想回应任何事,反而想让他离开。
谢临安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红肿的双眼,心疼到无以复加。
用纸巾给她擦掉泪痕,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杨苗苗却先开口了。
“我出生在一个很偏僻的农村,远在千里之外。”
她觉察到有微风穿过桥下,酒精的麻痹让她的神经有些昏沉,但意识却无比地清醒。
“从我出生那天起就被父母骂是赔钱货,一年之后就有了一个弟弟,从那以后,我的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谢临安不敢看她那双盛满伤痛的眼睛,但还是强迫自己去看。
她的眼神,直达他的灵魂深处。
“其实我从懂事开始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去孤儿院。我非常羡慕那些孤儿院的孩子,虽然父母双亡,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好歹有吃有穿有学上。”
风继续吹着,谢临安握住杨苗苗冰冷的双手,让自己的掌心去温暖她。
“很多时候我都吃不饱,只能去同村的其他人家里蹭一口饭吃,回到所谓的那个家,可能会挨一顿打,也可能不会,看他们的心情。”
杨苗苗的心情平复下来,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讲述一个可怜的小孩。
“记忆里几乎每天都被挨打,后来大一点了也是挨打,直到要上小学,村里的干部过来做他们的工作,说这是义务教育,必须要上。”
“他们其实并不愿意,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能走能跑了,我可以跑到学校去,他们找到我之后都会打我一顿,但我不怕,只要不被打死,那我就一定要上学,因为我知道那是离开那里唯一可能的方式。”
杨苗苗原本没有知觉的双手慢慢暖和起来,谢临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讲述,是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曾经想将我卖给同村的一个傻子换几万块钱,但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第一个贵人,我的高中班主任。如果没有她,我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
“在她的帮助下我顺利读完了高中考上大学,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上的是哪所大学,终于逃离了那里……可是……”
她被吹干的泪又掉下来,从脸颊顺着流到下巴,然后滴落到衣襟上。
“可是我的高中班主任忽然得急病去世了……”她开始啜泣,咬字不清,“我……我还没有报答她的……再造之恩……我还没有报答她……命运对我何其残忍……我可以接受我前半生的一切,唯独不能接受这件事……”
她在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快要再次失控的时候止住话,转头对谢临安道,“所以你知道了吗?”
“什么?”谢临安不解。
“我不值得。和我在一起,你可能会受到我原生家庭的骚扰,这种骚扰是无止境的,持续时间非常长,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你大可以找一个家庭普通甚至家庭条件好的,根本不会有这种麻烦事。”
谢临安摇头,“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像我这种人,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说不定哪天就会发展成精神病,毁了你的一辈子。”
“我不会放弃的。”说完这句话之后,随便杨苗苗再说什么,他都闭口不言。
他表明了态度,知道多说无益,且看他以后怎么做吧。
他会向她证明一切。
杨苗苗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自己也说累了,再呆在这里也无意义,便想起身离开。
此时谢临安郑重地对她承诺道,“许逸会为他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杨苗苗自嘲地笑了笑,“他再一次提醒了我,我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她想离开了。
但她在这里缩着呆了这么久,腿早就蹲麻了,猛地站起来,只感觉眼前一黑,一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