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封石这一意外之喜,更加坚定了众人寻找天宫的信心,而且从龙头处散发的硫磺味以及背后隐藏的一道狭窄缝隙,让他们得以探寻到一块宽阔且适宜休整的天然洞穴。
彼时端儿伫立在一处温泉眼旁边,伸着两只手放在蒸汽上方,冻得跟萝卜一样的手指迅速褪去疼痛和僵硬,肤色从猪肝色回归到正常,她略微舒张了几下麻木的指节,见缓和许多,便又脱下鞋子,小心扶着墙,把冰凉的脚掌熏热。
吴邪和陈皮阿四一个叫华和尚的伙计在看洞穴石壁上绘制的壁画,喊了端儿几声,她慌里慌张地穿鞋,不想那边吴邪又说只是常见的飞天壁画,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可她鞋都穿好了,只得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从温泉眼里捡起一罐加热好的压缩罐头,折返回张起灵身边。
她抬指敲了敲罐头盒,扣住拉环猛地使力,好巧不巧的拉环断了,盖子只翘起了一角。她看着指腹上的拉环有些无措,遂从包里掏出折叠刀,刀尖捅进去,沿缝隙划,但似乎怎么都不见效。
在端儿和罐头暗自较劲之时,吴邪、胖子那边因为发现了双层壁画,正在费力地扣掉第一层,指甲被褪色的壁画染得花花绿绿,松垮的琐屑掉了一头,但好奇心驱动着,也没管什么尘土、染料了,剥去做为屏障的表层,才能露出带有秘密的深层。
听华和尚解释,这真实的深层壁画描绘的是东夏万奴皇帝和蒙古人之间的战争场景,但是壁画疑点重重,怎么都无法用既有的知识给这个在历史上突然崛起又迅速覆灭的政权一个合理的定位,由此华和尚还特地给众人讲解了一番。
在男人们已经推进到记载有女真文字的蛇眉铜鱼时,端儿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嘴巴叼着铁勺,直愣愣地盯着壁画上那些年轻的面容打量,思绪飞转。
因为猫妖的独特身份,她现在对于“不老”这个话题很是敏感,在她的印象里亦没有东夏的概念,但是长久保持年轻容颜的人,她的的确确是回忆起来了一个,就是她让午夜梦回,牵肠挂肚的那位先生。
她好像是与先生大约生活有三四十年,但具体是多少,她还无法明确,甚至于这个年份究竟是不是对的也有待查证,只是自她能够记事起,一直到她记忆模糊,那棵槐树上低矮的划痕终于刻成成年人的高度,她转身回看时,那个在屋内垂手作画读书的面容,轻笑着与她对视,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说起来,她为此还闹过好大的误会。她是成长缓慢的妖怪,养育她的先生是不老的怪人,她长时间生活在山脚下,几乎没有下过山,没有接触过旁人,所以在她固有的认知里其他人也应该如此。
可是当她离开先生启程流浪时,不断地经历世人的成长、衰老与死亡,她几十年来构筑的常识与信念如遭白蚁啃食般逐渐崩溃,她无法忍受亲近之人离她远去的痛苦,用所谓的一副棺木、一抔黄土和一块墓志了结人的一生,即便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先生为何从不与她解释,只是当她在濒临失控的状态下返回故园时,她想好的所有咄咄逼人的质疑,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面前全都不起作用了,那位先生好像乘着山间的清风,在她无所准备之际,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她至此孤独一人,再无法开口。
奇怪,这汤怎么变成咸口的了?
端儿惊惶地瞟了一眼聊得起劲的男人们,低头借着发丝地遮挡快速撇去脸颊上的泪珠,也不知是不是让热气熏到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又滴在了衣服上,在其上渲染出一抹深色的泪渍。
她感觉到自己的泪腺不受控制了,不想搞得太狼狈,抬头又偷偷瞄了一眼他们,自己默默地背过身子面壁,从兜里掏出纸巾擦鼻涕、擦眼泪,收拾好才装作无事的样子大口吃着罐头。
之后两日,端儿都处于浑浑噩噩的偏移状态,像是灵魂抽离出□□,变成了一个服从指令的机器人,跟随大部队历经多次艰难险阻终于寻得灵宫大殿,和众人一样拿着手电筒欣赏殿内富丽堂皇的装饰和器具,看着惊叹到瞠目结舌的吴邪和胖子,她随之笑地柔和眉目,但是忽地就没有了看到绝品的惊讶和欣喜。
端儿倚靠在柱子旁,稍不留意,一颗物什从顶部掉落到她头上,砸得她疼得闷哼出声,循着脆响消失的方向看去,是一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红玉,应该是百足龙浮雕上的装饰,充当类似龙眼、鳞甲等部分。
她俯身欲要捡起,却不想慢了一步,肉乎乎的食指和拇指捏着拾起,胖子拿着红玉凑近手电照了照,过后交到她手心,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关切地问道:“妹子怎么回事啊,一进山里边就没状态了,不是挺爱凑热闹的吗,这不都是吗,去四周看看,别一个人杵在这。”言罢,他瞬间恍然大悟地微张嘴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是,这都一群男的,也没个和你说话的人,那行吧,照顾好自己,别掉队就行。”
端儿抿着唇瓣笑了笑,向他道谢,跟在他身后来到新发现的一块奇异的青砖,她站在外围瞧不太清楚,隐约从缝隙中瞧见砖石撬开后露出一玄色石龟,龟形由磁石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