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爷,我们就这么给他,那可是时唯姐拿命换来的呀,你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把证据给丘廷那老贼,时唯姐要是在,肯定不赞成。”
酒店里,温坚藏了一肚子抱怨的话终于如数吐出,可把他憋坏了。刚才车上不说是因为有丘廷的人跟着借口说是送他们到酒店,不方便说。
季延川整个人靠进座椅里,腿架在桌上,手肘搁在扶手上,手背摩挲着嘴唇,眼睛看着温坚又似乎没有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隔了不大一会儿,季延川把脚放下来,对温坚说:“让向艺那边准备一下,改天派人给丘廷送去。”
温坚睁大眼睛,不相信似的:“伍爷……”
季延川站起来,右手自然而然抄进裤袋,拍拍温坚肩膀:“我只答应给丁米的手机,他不知道那个笔记本在我这里,录像我全部备份了,那只手机只是空壳,他要就拿去。满意了吗?”
温坚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满意满意!”
“还不快去?”
温坚手指在额头一点:“遵命!”
所谓和丘廷合作不过就是把丁米的手机交到丘廷手里,丘廷让季延川以时唯的性命担保从此以后不再提及当年的丁米案,亦永远不会揭发。
季延川答应了。
没有什么能和时唯相提并论,而他在搞清楚所有真相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答应丘廷不过缓兵之计。
季延川重新坐下,突然来了烟瘾,手在右边裤兜里没摸到烟盒,拍了拍另一边,也没有。他的动作顿住了。以往他都会在身边带着烟,从摩洛哥回来,衣服都是时唯搭配的,也没了这个习惯。
这些天下来,并没有觉得不妥。却在她离开还没过二十四小时,感到这样难忍。
季延川瞥到旁边,温坚还没走。
“伍爷,”温坚不由地担心道,“要不今晚我在这守着吧?”
季延川掀起眼皮,挑眼看他。似乎感到匪夷所思。
“守这干嘛?”
温坚:“我怕你一时想不通……”
季延川懒得听下去,手背朝外挥了挥:“忙你的去吧。”
温坚只好出去了。
季延川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像是要把自己变成一块雕塑。
时唯的手机和相机放在桌上。她的手机……他目光转过去,还没来得及给她。他想到时唯出事前,在戈壁滩上的那座绿洲小城里,他答应过她,回国后把手机还给她。
季延川拇指摩挲着手机外缘,无意间触碰到屏幕,亮起的锁屏提醒着他什么——恍然发觉至今还不知道她的手机密码,也不知道她的生日。就让他连试图猜测密码的可能性也化为了零。
季延川拿着手机怔了片刻。然后放回,又拿过了相机。
时唯拍了很多照片,大部分都是那趟旅程沿途的风光,她拍了各式各样的风景照,也有人,摩洛哥的风土人情,还有……他们的合照。
季延川翻到他们在沙漠上,时唯用三脚架支起相机,拉着他奔入画面,夜幕还未降临,沙漠广博、深邃,透着一股无边的苍凉。她撩着裙角,裙摆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弧,转头对着镜头里的男人,笑容灿烂,如太阳花。
她的笑容始终向着她的太阳。
这是她的相机里,唯一的一张,他们的合照。很多时候,都是她为别人拍照,给温坚拍,给向艺拍,给花拍,给草拍,给天空树木大自然拍,也给过路的孩子和游人拍。
偶尔她也会趁他不注意,偷拍他。拍他在集市上与摊贩讨价还价的画面,也会拍他坐在阳台上一个人抽烟,或者靠在车边思索的样子。
他竟不知道,那时候她早已偷偷观察了他好久,就像,他也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忽然起了兴致,悄悄拿起手机,抓拍一张。
认识她以前,他的手机最不会点开的就是相机那个功能,照相,那是认识她以后才开始喜欢。
可她的相机里,她的照片终归太少了。
季延川手机主屏幕上倒是有一张。也是时唯拍的。在沙漠上拍完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后,她很快拿起他的手机,在帐篷外拍下他们的第二张合照。就是这张。
算起来,他们的合照不止两张,应该有四张。
还有一张合照是在清真寺外面,一个摩洛哥女孩邀请他拍的,但他却开出了条件:让他的小导游也一起合照。
现在这张合照,应该躺在那位摩洛哥女孩的手机相册里吧。
小导游。季延川嘴角勾了勾。那时候很爱这么称呼她。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但她确实是个称职的导游,如果不是她,那趟摩洛哥之行不会这么顺利。
他也不会……
季延川站起来走到窗边。夜色如水,大街上已看不到车辆和行人,只有路灯寂寞地站着。
他第无数次翻出了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