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穗摊子后的卖茶叶的千茗居。
实际上,她还有其他打算的。
遥州府自古便有茶都之称,茶叶远销全国。麟城的茶叶店,绝大多数的茶叶也是从遥州采买的。而商店经营需要定期补货,那来往遥州的商队自然是不会少的。
只要获悉遥州商队入麟城的时间,她便可以跟着商队回家了……
经过多日的摸排,她终于寻到了一条可以回家的路,一想到能够回家,她眼中冒着激动兴奋的光芒。
然一阵沉默之后,她还是决定以后再来。如今巧画尚未出宫,却还有两双眼睛盯着她,操之过急只会露出马脚,适得其反。
环顾四周,她暗暗记住了千茗居的位置。之后默默收回视线,没有再回绝阿连回府的催促。
三人快到应府大门时,远远瞧见非常熟悉的身影。
方才招摇过市的两辆陈府牛车,正停在应府大门前方。那气焰嚣张的矮胖男子,在应府门前来回踱步。其他家丁垂首立于牛车之侧,像是在等什么人。
正在这时,两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地拉着一辆乌木马车,从街角踢踏而来。
阳光之下,绸缎车帘随风微晃,呈波光粼粼的缎面光泽。
马蹄清脆明快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应府门前渐缓渐停。
“是大人回来了。”冉乐遥望马车,语气上扬道。
其实即便冉乐不说,也不会有人认错。
黑马乌木马车,全麟城唯有一人能乘,那便是应府的主人——司礼监提督应重山。
骨节分明的手款款掀开车帘,帘后探出一道修长高大的人影。
那人头戴三山冠帽,身着绣着金蟒纹样的朱红官袍。
那御赐的金蟒纹样,彰显着无上权力,以金银线绣制而成,更显富贵威严。
车帘甫一掀开,钟苓竹便感到一道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强烈得似能穿过帷帽,直接落在她的脸上,令她生出了几分不自在,不由后退了一步。
然那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直到他抬步下车才堪堪收走。
那矮胖的陈家人,正如苍蝇般搓着双手,鞠躬哈腰走到应重山身前:“提督大人请留步!”
应重山背着手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忽然出现的男人身上,隐露出几分不悦。
“问大人安,小的乃陈府管事陈四。”陈四眼中透着惧,面上全是堆笑,额头鬓间汗淋淋的,说话间亦不时以袖擦汗,“家主近来听闻提督大人购置花草布置宅院,特命小的在花房中择了好的送来。”
陈四的话尚未说完,钟苓竹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侧首见冉乐嘴角勾着三分了然的讽意。
“怎么了?”钟苓竹疑惑问。
“大人不会收的。”冉乐抱臂于胸,语气十分肯定。
钟苓竹淡淡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在世人骂应重山的言辞中,有贪权好势,有把持朝政……
当今圣上甚少亲临政事,倚重司礼监,这使得分到司礼监的事越来越多,权势也越发聚拢。
然按照祖制,司礼监原有三位主事太监的官职,分别为掌印、秉笔、提督,掌印和秉笔之位空缺,所有权力自然都落到提督一职之上。应重山所掌之权,可见一斑。
总之一切有关他的骂名,皆围绕权势和专权展开,唯独没有贪财好色一项。
关于他不好色这一点,钟苓竹如今暂且收回此前看法。他虽从未未强迫于她,甚至处处以礼相待。然他至今都未说明留她在应府究竟是为了什么。钟苓竹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掉以轻心。
然不贪财确是真的。钟苓竹刚醒来时,除了她的房间外,应府内可谓冷清至极。佣人寥寥,装饰无几。清简之余,比寻常人家还少了几分烟火气。
初见着实令人难以相信,这空荡荡的宅院,竟是朝堂上翻云覆雨应重山的外宅。
钟苓竹这边在心中腹诽一番,然冉乐似与她所想显然不同。
他盯着那谄媚讨好的陈四,幽幽道:“更何况是陈家……”
冉乐说到一半堪堪止住,不再往下说了。
钟苓竹不解看向他,却对上他意有所指的目光。
冉乐谨记应重山的吩咐,如今姑娘受不得刺激,切勿在钟姑娘面前多言。他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若非陈家阻挠,钟姑娘如今怎会丢了记忆,一心往已不复存在的遥州钟家跑,他们还却不能据实相告。
似是为了应征冉乐所言,应府门口传来应重山不轻不重的一声“滚”。
他冷冽的嗓音如淬了毒的刀一般,虽不洪亮但震慑力十足。
应重山的声音不似寻常成年男子低沉,却也不尖细。那声音,初见之人若不知他是太监之身,或会以为他是普通男子,然知晓实情后却也不觉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