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尚未亮,时傲便挣扎着醒来,她草草洗漱了一番,打算喝杯咖啡提提神,刚推开门,一抹隐隐的光亮从长廊尽头洒到脚边,原本前进的步伐一顿。
这一夜,时傲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她只要闭上眼,脑海里便自动浮现昂沁披散着湿发突然向她靠近的画面……想到这里,时傲下意识地抓了抓凌乱的发根,指尖不经意地划过耳垂,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半张脸早已熟透。
她不自在地挺了挺胸,故作苦恼地埋怨道:“大清早的不睡觉,这家伙不会是在吃独食吧?”嘟囔的同时,脚步已经不自觉地朝客厅的方向走去。
这套位于首都繁华地段的房子,是时傲成年后第一套完全由她自己装修设计的家,小到植物摆设,大到家具陈列,无一不是出自她之手。
彼时她刚回国,深受英式装修风格的影响,这套房子自然也被带上满满的英伦气息。就连最初毫不起眼的传统厨房,也被她改成黑色复古开放式厨房。
时傲母亲曾在房子装修好的第一个春节,短暂地在家中停留了半个小时。她一句话不说,只是站在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岛台前,习惯性地在双眉之间挤出一个川字,这令时傲心里没来由地烦躁不安,想针对开放式厨房的优点与母亲理论一番,可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堆理由后,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直到半个小时后,母亲被再婚后的丈夫一个电话叫走。
如今,她站在岛台前,静静地凝望着不远处背对着她忙碌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时傲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锡尼河西苏木的那间白色房子里,她坐在火炉边的小马扎上不住地搓手,而昂沁则有条不紊地往煮开的茶水里加牛奶。她不主动找话说,他也不跟她开口。
时傲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当初设想过的关于开放式厨房的优点,又增加了一条。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耳边缓缓传来男人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其实昂沁早在时傲出现在背后的第一时间便觉察到动静,因为她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实在太明显了。可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甚至洋洋得意地在他背后傻笑,惹得男人忍俊不禁。
闻言,时傲愣了愣,视线和男人的黑眸不期而遇,她轻咳了咳,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挪到别处,语气生硬道:“你不也醒了吗?”
话刚出口,时傲便后悔了。她懊恼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微微偏头去打量男人,可她的视线刚往上一抬,便又直直地撞上男人的眼睛。
他眼眸低垂,正不动声色地凝望着她,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像是能看进她的心底。
时傲下意识地别开了目光,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双颊处再次传来滚烫的热意。
四周静谧,只剩下窸窸窣窣的水流声。昂沁注意到时傲刻意回避的目光,心里有些沮丧,但他懂得凡事需要循序渐进的道理,微微抿了抿唇,道:“我睡不着,煮了一锅奶茶,你要喝吗?”
时傲挑了挑眉,顺着昂沁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注意到灶台上正袅袅冒着白色水蒸气的珐琅锅。她用鼻子轻轻吸了吸,空气中淡淡的奶香味顺着鼻腔钻了进去,瞬间勾起了她胃里的馋虫,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道:“要!”
离开草原后,时傲并没有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同,那段奇妙的经历很快便被繁华都市的喧嚣声覆盖。只有当她独自一人时,才会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行为心理学说,一个新习惯的养成,只需要21天。在西苏木的短短一个月,时傲早已蜕变成一个十足的草原姑娘,她爱上了香醇的奶茶味道,也会在辗转难眠时想起那个为她煮茶的人。
回首都后的第15天,时傲曾尝试复刻蒙古奶茶,可即便她从内蒙古买来现成的炒米、奶皮子奶干和奶酪,甚至产自当地的茶砖,却仍旧煮不出拖娅和昂沁的味道。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每当她回忆起呼伦贝尔大草原时,她所怀念的,究竟是煮茶的人,还是那碗醇正的苏台茄。
昂沁从珐琅锅里盛出满满一碗奶茶,递到时傲面前。刚出锅的奶茶,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记忆中丝滑浓郁的口感令时傲欲罢不能,她又接着抿了几口,即便十分注意,仍旧被烫得微微蹙了蹙眉。
她下意识地看向昂沁,发现男人的目光早已移向自己,一想到刚才她出糗的样子全被对方看了去,脸颊便胀痛得厉害。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头,心不在焉地数着漂浮在奶茶表面的炒米,不曾想,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好喝吗?”
时傲微微一怔,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地应道:“还行吧!”说话间,她不自觉地又将奶茶递到嘴边,抿了一口才想起来刚才说过的话,她尴尬地咳了咳,难得坦诚道:“好吧,我承认,还不错。”
男人的嘴角勾了勾,笑容从他的眉眼处迅速荡漾开来。时傲微微掀开眼皮,便注意到这一幕,她的眼睑忽然颤了一下,她慌乱地垂下头,掩饰掉心尖处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