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回来后,陈云鹤与陈家小辈一同在后院享用从宫中带回的糕点。
云坠暮色,风动木落,洗尽萧瑟,千山辽远。
朔风难掩心事,情愫不在言中。
甘甜入口却味同嚼蜡,平日里爱说爱笑的陈效凌,一言不发。
陈云鹤心不在焉的转动着茶杯,亦是愁眉苦目。
明明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茶点时光,不明所以的压抑氛围笼罩在后院,其他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父女二人进了趟宫之后,怎得脸色如此难看。
先打破沉默的是罗桉,她揉了揉陈效凌紧锁的眉头,“怎么了,什么事情把你愁成这样。”陈效娴则是轻轻拉起了姐姐的手,目光中带着担忧。
方才在皇宫时,陈效凌的理智占据了绝对上风,事事以陈家为先。可当她坐在这里,围着一家人,温暖之际,伤感更甚。
她又要远行,这次是用一生的时间。
想到这里,陈效凌忍不住开始呜咽,颤抖的双手捂住双眼,遮掩不住的泪水穿过指缝。她越压抑越难受,泪水冲破了最后一道关隘,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想去北燕!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嫁给肃王!”
这句话是失声喊出的,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震惊之余,悲从中来。
“为什么……”罗桉难以置信,话在嘴边就被罗榆拉住了衣袖,罗榆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
陈棠晃着陈效娴的手,年龄最小的他没有主意,只能干着急。而陈效娴红了眼眶,轻咬着唇,睫毛上挂着泪珠,心里舍不得姐姐。
从小到大,她听说过不少嫡出苛待庶出子女的事情,但是姐姐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姐弟分毫。他们因为庶出身份受主家冷眼时,是姐姐帮他们说话……
陈云鹤一边轻拍着陈效凌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一般轻柔,一边尽量用平静的言语讲明今日在皇宫的来龙去脉。
…………
楼缨面对陈云鹤,心中含怨,不由得怒极反笑:“我今日不过回了趟母家,你就把女儿给我卖了,陈云鹤你这官当的可真是到好处了。”她刚从女儿的房间过来,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我今日过来,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是来同你商量阿凌出嫁的事宜。肃王已经入京,旨意应当就在这两日了。”陈云鹤垂首阖眼,掐着眉心:阿凌的性子真是像极了母亲,还好她懂得变通,没有她母亲这般执拗。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她就要远嫁北燕。”楼缨竭力镇静下来,用手背拭去眼泪。
“你知道北燕是什么地方么!父死妻其后母,兄死则妻其嫂。伦理纲常不过是摆设!”
“肃王的母亲,不就是那北燕国君夺臣妻……阿凌今后怎么办……”说到这里,楼缨已经泣不成声。
“不会的……先下北燕正在推行汉制,北燕建国之前的蛮荒习俗正在逐渐废除。”陈云鹤反驳之语渐次减弱,这话连他自己都难以完全信服,他也害怕……
*皇宫
“臣黎湛,恭请圣安。”黎湛带着黎鸿前来面圣,行君臣大礼,诚表对新皇的恭顺之意。
“肃王叔不必多礼。”见到黎湛,皇上多了几分敬重,亲自将黎湛扶起。
皇上和黎湛一上来并不谈论军国大事,只是寒暄。
黎鸿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见他们这般弯弯绕绕的讲话,真是不自在。
他是个直肠子,性子直率,毫无城府。黎湛此行带着黎鸿来的意图,就是意在让他学些言谈之道,别轻易得罪了人便是。
寒暄过后,皇上开门见山:“前些日子,国君给朕上书,说是要王子求娶大宁贵女,王叔怎么看。”
黎湛不明这话中意图,只是接道:“两国结亲,自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不知道皇上要给臣的哪个弟弟寻个好姻缘。”
皇上神态自若:“王叔多年未曾续娶,身边也应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
抬眼之间与黎鸿四目相对,黎鸿被皇上眸子中的冰冷吓了一跳,自知僭越,飞速低下头。
“皇上说笑了,臣并无续娶之意。”一抹惊慌闪过黎湛俊美的面容。
皇上并未作答,而是转言道:“王叔和君武侯陈云鹤应当认识吧。”
黎湛回想片刻,即答:“臣曾和侯爷共事。”
六年前,正值灾年,西昭乘虚而入,在三国边境挑衅。一开始先帝以为只是小范围的骚乱,后来西昭鼓动流民,竟成燎原之势。陈云鹤从大宁,黎湛从北燕领兵,在边境会合,共同击敌。
二人谈不上熟识,也算性情相投。黎湛很是欣赏这位年长他几岁的大宁将领,他用兵趋于谨慎,但谨慎有时会是桎梏。而陈将军英勇果敢,正好互补。
“那正好,朕打算把他的大女儿指给你。”
黎鸿见黎湛面露难色,先他一步开口:“请皇上恕臣死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