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那一晚,世子可还见着他人?”
其实,她更想问那一晚那些人最终还活着没有,但她不清楚这位晋王世子知道多少,所以她不敢问,只能这样旁敲侧击。
“我去时,那里只有你一人。”世子像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虽未言明,但还是如她所愿提及了旁的,“我是在内城墙角下看到的你。那时你被围在砖瓦之中,身受重伤,看着就像不久于人世般。所以我也没多查看,救了你回来。”
“但巧的是,那晚户部尚书府也受歹人袭击,大半府邸被毁于一旦,偏偏还没惊醒邻人。”
“那确实奇怪。”林筱知道这是因为妖物作祟,但还是顺着世子的话说道。
“所以这民间就流传有妖星降世,祸乱天下。”世子眼尾含笑,看着她轻声道,“你说这巧不巧,这消息还没传出,这司天监的少监就告了假。没多久,颇受陛下赏识的探花也被人伤了腿无法行走。
“就像是有人专门针对陛下般,先关了他的耳目,再伤了他亲近之人以示恐吓。”
“陛下受命于天,又岂会怕这妖邪作祟。”林筱低着头,说着场面话,但言语依旧透露着惋惜。
就是不知道惋惜陛下被人污蔑,还是惋惜有些人没死。
“也是。”世子欣然接受林筱的这番说辞,“但毕竟人言可畏,所以陛下决定提前到天之巅祭祀。所以近段时日,外面都忙得很。”
“倒是可惜了探花郎,”她抚摸着眼前的茶杯,“他本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又受命给贵妃画像,如今这是立功的时候,却偏偏伤了腿。等过段时日,也就没那么好的机遇了。”
“你这一说,我倒觉得这探花郎天生霉运,”说着戏谑他人的话语,世子依旧端着如同传授圣贤之道的模样,“自他得赏识之后,陛下受了流言,就连贵妃也被自己的宠物挠伤了脸,耻于见人。这连贵人都遭受不住,其他人更不敢与他深交。”
“那还真是可惜,”林筱明白世子想向她传达的好意,“毕竟是个一甲。”
眼下这个局面,虽然没能如她预料的那般解决几个人,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局。所有人都被迫蛰伏,朝中混乱,正适合浑水摸鱼。
林筱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不过这一会就已经沾染上人体的温度,就像是她的另一张皮:“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家了。想来世子近日也是事务繁忙,还得添累照顾我,若我再待下去,就是任性了。”
世子没有说话,像是透过那张面具想要看清她如今真正的神色。虽是一言不发,但浑身的气质陡然发生变化,那看似包容万物的温和如今却成了看不上世间一切的漠然,审视着林筱。
良久,他才笑着打破这僵局,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翠绿的茶盏,看物不看人,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却未缓和:“林主事,这是要与我辞别?”
没等林筱开口,他就已经继续说下去:“一个已死之人,青天白日出现怕是会惹来骚乱。”
他看着林筱,如清泉流潺的声音不带任何恶意,阐述一件事实:“林家夫妇已经伤心过一回,但这见鬼的事,还是不要经历更好。”
这一变故显然超出林筱的预料。她看着晋王世子,声明:“我没死。”
“可世人皆知,新科进士司天监主事林筱于户部尚书府出事当晚死于贼人之手。”他眉眼间一派从容,“陛下甚至赏了金银到林府,以慰亲族。再过几日,这旨意说不定都到江南了。”
“可我没死。”林筱重复。
“可谁又能证明你就是林筱呢?”他如同被割裂的人一般,面上是君子端方,嘴里吐出的却是阴谋算计,“谁能证明,林筱没死呢?”
林筱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突然就明白了晋王世子的阳谋。
他知道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所以也知道她的敌人是谁。如今探花他们蛰伏,恐怕就是因为发现了世子为她准备的尸体。
但也因此,他知道如今在这个京城,没人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林府的夫妇总归是远亲,看了她如今这个模样也不敢轻易相认。她整日混于少监身后,与其他同僚关系不佳,也没人冒着得罪少监的风险为她作证。
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晋王世子。
为了让她听话,如今,他还拿她远在江南的父母为要挟。
可惜他不知道,她对那身处江南的父母可没有亲情。
因为她只是一个半途而来的人,来时空荡,如今也空荡。
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证明她是她自己。
所以,她选择服从:“不知世子想如何处置我这……一无所有之人?”
“留下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