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司空的爱犬带着四个西凉兵跑了,跑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没怎么当回事儿,理理却忧心忡忡的,“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
“找我麻烦?他们怎么敢?我可是袁校尉……”
……等等,袁本初的名头好像不怎么好使了?
谈道笙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我帐下可有足足两千人呢!一个将军和一个奴仆孰轻孰重,董司空还是分得清的吧?倒是你——”
“我怎么啦?”理理瞪大眼睛,委屈地嚷嚷,“生得美是我的错啦?”
“……生得美当然不是你的错,可若是我晚来一步的话,你要如何?”
“你若晚来一步,我就拿这个狠狠敲那臭男人的头!”理理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叉腰怒喝,“老娘给他赔笑脸,他还蹬鼻子上脸,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是泼辣的理理没错了。
她看了眼张牙舞爪的美人,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敲了他的头之后呢?”
理理似乎被这话定格在原地。
那双狐狸眼迅速泛起一层水雾,泪滴却在眼眶中打转着,迟迟不肯落下,“我怎么知道……我安安分分地操持酒坊,从来不曾主动招惹是非。自董司空进了雒阳后,我对那些西凉兵也是好声好气的,谁知会引来……我怎么知道啊。”
那层水雾褪去,将她的眼眶染上绯红,瞧着真像一株娇艳欲滴的花。
一株美丽而脆弱的花。
这样的世道中,若是有幸生在世家大族的后院,也许可以肆无忌惮地舒展身姿;可若是不幸生在田野里、荒草丛中、道路两旁,那便只能任人随意采撷□□,直到零落成泥碾作尘,也没人会在意一缕香魂的逝去。
理理生了一张妩媚的脸,却没能生在世家豪族。
她的家乡是座毫不起眼的边陲小镇,又被战乱湮灭在黄土之下,史书不会记载,百姓也未曾听闻。
他们只是偶然间注意到这个小姑娘,异域的长相、泼辣的性格、卑微的出身、可怜的经历,像脆弱的蝴蝶般闯入雒阳城。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在城中扎了根,撑起这样一座酒坊,也没人在意她是否在黑夜中呜咽过,他们只是惊叹那样如梦似幻的美貌,也因此生过些轻佻下流的念头,但这胡姬长得惊人,性情更惊人,因而得以平安地度过许多年。
谈道笙盯着那张鲜妍的面庞,短暂地脑补了一下:
假如她也是朵脆弱的鲜花呢?假如她没有这身武艺呢?她的处境会比理理好上几分吗?
虽说她cos了一下少年郎,但一个无权无势又柔弱可欺的美貌少年郎在东汉时期的处境似乎也不容乐观,毕竟以皇家为首的贵人们多少都沾点……咳。
她将这样可怕的想象甩出去,无比认真地看着理理,“那你要学吗?”
“什么?”
“……杀人之类的东西?”
理理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下来。
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做点什么不好,要跟着这个少年学杀人?天可怜见,她连刀都拿不动的啊!
纤细的理理被风吹动,柔若无骨地倒在了地上。
小谈老师就很震惊,“理理,你属树叶的吗?赶紧起来!”
“我好累,胳膊好酸,手腕好痛,腰也直不起来了。”理理仰躺在地上装死。
“这才过了一刻!”小谈老师围着她转来转去,“快起来!”
“可是我好累。”
小谈老师不为所动,“起来。”
“真的很累,你看我手腕都青了!”
“这才哪到哪?”
小谈老师瞪大眼睛伸手去捞她,又在即将摸到她时理智回笼。
……女扮男装就是这点不好。
……要不等下去问问荀老师的戒尺哪儿买的?
她正琢磨着买个什么颜色什么长度什么分量的戒尺,地上的理理忽然爆发了!并且一鼓作气站了起来!并且拿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你不能拿我当那些军营里的男人练!我力气不够大,也不健壮,天生就是这样,跟他们比不了!”
理理的嗓门扬得极高,于是她也被带动着调高音响,“那怎么办呢?难道别人会因着这样的缘故就给你放水?还是怀着怜香惜玉的心思放过你?你要不想练,那好啊,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你为何不早说!”
她从袖子里抽出短刃,牵了牵嘴角,“来,只需轻轻一下,等你破相以后……”
“等等等等!”理理捂住脸,无比惊恐地后退几步,“我练,我练还不成吗?!”
练成一个反应迅速、头脑警觉、技法娴熟、杀人又快又准又狠厉的战士需要的时间极长,付出的精力也极多,且就算如此,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长为合格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