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思思的话想了下去。如果真的,宋老夫人今日就咽了气,自己会是怎样的呢?是会心里毫无波澜,还是会自责没有说清楚?她不得不承认,虽然一开始是因为利益,但日子久了也有些亲情。就像思思说的,是因为真的把宋老夫人当亲人,所以她心里才会这么难受。
“当初,我母亲离世,只有父亲与我相依为命。”思思很少提起自己的旧事。但每次提起,说到自己的父亲,母亲,眼里总是闪着从未有过的哀思。
“父亲走之前的那天,我和他大吵一架。有家小孩抢了我养的猫,我上去要,被他家下人推在地上。我去找父亲,催着父亲帮我去要。可父亲觉得对方有钱有势,不愿去要,还指责我不懂事,给他添麻烦。我平日受惯了欺负,那日终于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晚上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饭也没吃。第二天,父亲出去了,却再也没回来。”
“是因为什么……”宋清问道,心中酸涩。
“父亲去找那户人家,听说那家主君离京上任,已带着全家人出城了。父亲去追……”
说到这里,思思颤抖着声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难以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一瞬间,宋清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小心道:“是那家人对你父亲……”
思思摇了摇头,凄凉地笑了一下,“不是。他为了追上,抄了近路,结果从山坡上摔了下去,头撞在了石头上。”她顿了一下,“从那以后,我日日都在后悔,为什么要因为一只小猫和他置气?如果他还活着,我想告诉他,我不要什么小猫了,也不和他生气了,我只想他好好活着,就足够了。可是没用,他听不到的。”
宋清跟着伤心起来,反握住她的手,“你父亲不会怪你的。”
“不,小姐。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惹您伤心,而是想告诉您。如果您心里当老夫人是亲人,就不要如此执拗了。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一点真心,最是难得。您和老夫人之间有误会,但那些好是真的。若是像我一样,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宋清独自静坐了许久,心里反复思量着思思的话来。天快黑时,她终于做了决定。
她从绣篮里翻出一条头巾,是双层福寿纹,上面绣着猫和蝴蝶,里面塞着棉花,围在头上柔软又暖和。这是过年要送给宋老夫人的礼物,入冬后闲来无事,她跟着思思学刺绣。思思要她做这个,过年时送给宋老夫人,她心里不情愿,但想着或许有些用处便跟着绣了。
宋清抱着头巾,一头扎进寒风中,来到了延寿堂。
罗嬷嬷见她过来,甚是惊讶,赶紧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您可别再……”
“我知道。”宋清给她看了怀里的东西,低低地道:“您放心,我是来找祖母说话的。”
罗嬷嬷明白了宋清的来意,瞬间眉头舒展,伸手拍掉她身上的雪,脱掉斗篷交给下人,又指了指内室,悄声道:“老夫人没睡,躺着呢,饭也没吃几口。您既来了,帮忙劝着点。”
宋清福了身,“有劳了。”
罗嬷嬷将人领到了内室,自己退到外面。宋清独自站在床边,看着背对着她的宋老夫人,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坦然和郑重。
“祖母,我明白,在您心里,我母亲与人有私,我是别人的孩子。可那不是真相,我母亲秦氏是清白的,我也的确是父亲的孩子。我知道您不信,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出真相,证明给您看。因为这些旧事,您和我之间,有些误会。但宋清,一直希望您能安康长寿。这一点从未改变。”
宋老夫人没有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情绪涌动着。提到秦蓁与人有私,宋老夫人不信她是清白的,但宋清最后那句,希望自己安康长寿,宋老夫人听了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些暖,不那么凉了。
她僵直着身子,抹不下面子说话,可又担心要是这样冷着,保不准宋清又像方才那样离开,因此慢慢坐了起来,哼声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