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暑热骤然变本加厉。之前还只是扑着裸露在外的肌肤,现在却是一股脑地烤,不仅是肌肤,连心肝肺都要烤干了。宋清活像一根晒焉的黄瓜,无精打采地躲在屋子里,靠着林宣送来的冰块吊命。
红袖也是如此,耷拉着坐在一旁,连连叹气。她忍不住问,“小姐,您当时是如何找到这样热的院子?”
宋清扇子摇得飞快,“便宜。”
红袖白了一眼,接着叹气。宋清暗暗咬牙,将这院子原来的主人在心里骂了百八十回。谁能想到,那样面善的老太太居然这么多心眼?说是着急回老家所以便宜卖给她,没想到是拿自己当了个冤大头。怪不得这条巷子里只有五六户人家。一到夏天这么热,神仙也受不了。这若是到夏至,还得了。
就这么热了四天后,宋清再也忍不下去了,丢了手里的小扇子,当机立断,“搬家!”
要搬去的地方在水文巷。那里有一处宅子,是秦老太爷来时送她的,据说冬暖夏凉。自家人总不会骗自家人。宋清去了一趟,果然要凉爽很多。即是正午时分,也透着凉气。于是宋清爽快付了工匠银子,带着红袖在街上听了半天戏,黄昏时再去东西就已经尽数安置好了。
这本是前朝一位王侯的府邸,王侯没落后便被朝廷售卖,辗转多人之手,最后被秦老太爷买了下来。府中假山嶙峋,雕梁画栋,遍植花木,可见它从前的雅致与闲适。庭院中还引了活水,潺潺流过。其占地相较于她原来那处宅子将近十倍有余,甚至比安顺侯府还要大一些。虽然已是第二次来这里,宋清还是再一次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真大!”
搬进来后,红袖一人显然不够用了,于是宋清又让红袖找了些丫鬟小厮进来。偌大的府邸忽然一下子热闹了很多,恍惚间忽然有种回到侯府的感觉。可这不是侯府,是她宋清的宅子,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次日,林宣来送瓜果,还特地带了一块牌子挂了上去,名曰“秦宅”。黄昏时又和林瑶及齐珠华过来,喝了一顿乔迁酒。席间,林宣很高兴地宣布,自己已经荣升为佥事了。
三人纷纷贺着“恭喜林佥事”,毫不留情地给他灌酒。却不料林宣酒量好的吓人。三人脸都红了,头也晕,懒懒趴在桌上不动弹了。林宣却还眼神清醒,只是姿态有些不端庄。他怀里搂着宋清,左手捏着酒杯,右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持续了很久。宋清觉得舒服,不由嘤咛了一声。
红袖看不下去,特别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林大人,已经晚了,您该回去了。”
林宣飞了她一眼,继续摩挲着。红袖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着他。林宣仿若未发觉一般,又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宋清脸上移开。
空气凉爽了,心情就跟着愉悦。闭门不出几日后,宋清决定去外面转转。城里是待不住,街上总是热的,看见人多并不觉得热闹,而是烦闷,索性便去城外转转。
林宣提出带她去城外山林中,摘果子,泡温泉,甚是惬意。宋清听的心动,立马同意了。休沐这日,二人便坐着马车出城。半个时辰后,远远看见一座山,绿树成荫,遍布许多屋宇,人影攒动。
快到山脚下时,听到外面阵阵喝彩和马蹄声。宋清一撩帘子,原来是许多人在跑马。
“城里跑不开,这里宽敞,便做了跑马场。”林宣解释道。
宋清“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在那些人中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皆是王侯世家的公子们。其中最为热闹的一处所在,竟然是哈哈大笑的景王骑马在正中。随着哨响,人马齐齐奔出,如箭离弦。景王迎风而去,啸声高呼,飒爽恣意,发丝如墨随风翻飞,就像是武侠电影中那些骑马驰骋的江湖侠客。即便宋清不喜景王,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他很有诱惑力,尤其是对于少不更事的少女来说。难怪朱朱会喜欢他。
“你想学骑马?”
宋清回神,想了想,笑问,“想啊,你教我?”
“我教你。”林宣伸出手,拉着宋清下马,“你在此等我,我去牵匹马过来。”
“不是有马?”宋清指着马车后跟着的两匹。
“太高。”林宣道。
宋清开始逆反,“我这人吧喜欢挑战。”
“听话,等你摔了就不这么说了。”林宣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笑着去了马棚。
宋清愣在原地,头顶还残留着他方才的温度和力量,于是心里微微地荡漾着。她不自觉地微笑着,对这种感觉很是迷醉。
不一会儿,林宣便回来了。阵阵凉风中,他骑马缓缓而来,双手松松勒着缰绳,一双明亮的眼睛涌动着笑意。在他身后,是幽深的山谷和灿烈的日光。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宋清忽然生出怦然心动的感觉。
“走吧。”他下了马,带着她一道往空旷处走去。
欢呼声和马蹄声都已远去,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交谈。宋清心里一跳,也不知怎的,就抬手牵住了林宣闲闲的左手,然后对着他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