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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九月十七日。第三个轮回。
池观秀坐在去往荷镇的车上,思考一会见到了父母该怎么说。
到了第三个轮回,她才找到这么一次机会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历经千辛万苦后,发现自己连该怎么自我介绍都不知道。
您好,我是池观秀。太生硬。
你们是不是丢过一个孩子?也许就是我。太突兀。
打扰了,我是池观秀,请问你们是不是丢过一个孩子?关于你们丢掉的孩子,我想和你们谈一谈。
这样开场还不错。阿秀撑起脸望着车窗外,看山峦起伏,碧波荡漾。她的父母会是什么样?
荷镇僻静,民风淳朴,她生得白净,父母应该也粗犷不到哪里去。
他们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惊讶诧异,难以置信,反应过来后或许会眼泛泪花,情难自禁。
万一他们并不想见到她呢?他们会立马沉下脸,矢口否认自己还有一个丢失的女儿,当即送她一记闭门羹。
他们会说什么?
如果他们多年来总是思念牵挂着她,就会捂住嘴打量她的每一寸样貌,哭着喊我的孩子。
如果他们已经忘记了她,就会皱皱眉反问:什么孩子不孩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曾试图找回过她吗?阿秀又抿了抿唇,垂下头思索。如果他们真的爱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到如今还在寻找她的下落?
又或者,他们已经生下了别的子女,慢慢将她从记忆中剥离。
这重要吗?阿秀问自己。其实她回不回家,对她而言重要吗?那里真的是她的家吗?她死亡复生,没有一次受到过家人的影响和荫蔽,她印象中根本就没有父母这两个人,那找到他们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受人类溯源本能驱使。
所以找到他们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和他们拥抱亲吻,再重新告别。
也只是拥抱亲吻,重新告别。
至少还能拥抱亲吻,重新告别。
阿秀下车,一步一步走向熟记于心的地址。她想,至少她能找到一个人说,我好累啊。
好累啊,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翻山越岭地来到你们面前,好累啊。
一路艰辛地走到今天。
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
酷暑寒冬,吃不上饭的那些日子里,饱受欺凌的那些日子里,她又疼、又累,没有人肯抱抱她,说你受苦了,好孩子。
如果有妈妈的话,她是不是就能躲进妈妈怀里哭一哭,说我好疼呀,妈妈。
如果有妈妈的话,妈妈是不是会拍着她的背哄,以后妈妈再也不会把阿秀弄丢了,再也不让阿秀吃苦了。
阿秀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破旧的院门,她希望开门的是妈妈。
叩叩叩。是妈妈就好了。
叩叩叩。好吧,是谁都行。
叩叩叩。
叩叩叩……
“谁呀?”邻居家的阿姨探头出来问,“你找谁?”
“啊,这家人早就走完啦……”
“走去哪儿?天堂哦……都死啦!”
“孩子?是有一个女儿……”
“别说,当年他们生女儿的时候我还搭了把手……”
“啊,就是这天,九月十七……”
七十七年九月十七日。上一个轮回。
池观秀熄了台灯准备入睡,斯年推开门走进来,长腿一抬爬上床,他声音里隐隐有些惊讶和笑意,问道:“怎么睡了?”
“好晚了。”阿秀由他牵住手,在他腕边摩挲了两下,闭着眼回应:“你怎么还不睡?”
“事情还没做完。”斯年把准备好的礼物塞进她手心,在她耳边悄悄开口:“生日快乐,秀秀。”
秀秀在黑暗中睁开眼,她坐起身开了台灯,这才看清手心里的礼物盒,“我的生日?”
“你忘了?”斯年也没想到,他开起玩笑:“如果我不提醒你,你要怎么办?”
“你记得我的生日?”池观秀还是有些恍惚,她打开礼物盒,小心翼翼地把礼物拿起来,这才看向斯年,“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不过?”斯年不解,他以为这是特殊的日子,所以才记在了备忘录里,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个三好男朋友。
“没有人给我过呀。”秀秀静静笑了一下,拉着斯年凑近过去亲了亲,她说:“过不过年岁都会翻篇,我不在乎这个。”
“不一样。”昏黄的灯光下,斯年的表情看起来柔和而认真,“过生日是为了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和长不长大没有关系。”
阿秀没说话。
“感谢你在这个世界,秀秀。”斯年顿了一下,眼里的月光逐渐消散,露出他原有的漆黑,“谢谢你在这里。”
秀秀蹭他鼻梁,额头抵在他颈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