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浪又是明灿一笑,伸出一只手朝她招了招,“这才是我的好师妹嘛,来来,快过来,师兄都等得着急了。”
闻言,她又点了点头。
而趁此垂首的片刻功夫,自己又重新锚定了几个目标。明台石阶只有九级,拾级而上花不了多少时间,留给她思虑行动的时间,便更少之又少。
还有五级。
她距离那倒后二级上挂靠的长剑,只余几步之遥,耳畔兵刃拼杀之声犹震在耳,同她心中那剧烈的鼓声和融。可即便此刻她拼尽全力,俯身上前自地上拾起那把剑,恐怕仍旧难以快过许浪的动作。
还剩三级。也即是说,离那柄剑,只余一级。
此刻,左耳忽的锵当一声,她眼角余光迅疾扫至,他在侧头!
管不了太多,只能赌一把了!
由是,右手向前低探,如若海底捞月,同时左掌借助惯力撑于身侧,纤腰骤然翻起往后踢去,打算先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以方便施展剑法。如此,她便有一线机会能够比许浪更接近娘亲。
可高逐晓并未料到,她足尖已踢至许浪肩头,按理而言,这一击不算太重,但亦足以叫人警惕闪躲。但许浪低低一吼,却硬生生受住了这一踢,又猛地攥住她的脚踝,往侧面强行扭转。
她只觉自脚踝而上的整条腿,都要被他直截扭断一般。而他的力气,显然要比她强大太多。她原是倒立反踢,经这一扭,整个人便又被调正过来,失了控制而重重地磕跪在面前的案几上。
“呃嗯……”高逐晓吃痛地闷哼出声,那把剑也因着这一摔而掉在脚边。
可她并未就此作罢,狠狠咬了咬牙,手肘撑着桌案想要站起身来,却难防许浪倏然自她身后袭至,一只膝盖死死抵住她伏跪着的腿弯,整个人自后面将她包裹起来,而自己撑在桌案上的两只手,此刻亦叫他紧紧地攥住,又交叉叠于胸前,如同一把枷锁将她禁锢其中。
高逐晓挣扎着,却如囚笼困兽,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
“卑鄙小人,你快放开我!”她怒吼道。
许浪听了,只咯咯地不停笑着。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脖颈侧后,他所呼出的热气,耳畔那连绵的笑声,更是像放大了数倍,如同来自地狱恶魔诅咒的回响,刺得她耳膜生疼。
“师妹,你不够乖……”
许浪幽幽地吐着话,“难道是师兄还不够疼爱你么?”
说着说着,身后便不再吭声,无甚动静,可她却骤然发觉右侧的耳廓,缓缓地爬上了一丝湿漉漉……
“你快给我滚开!”她痛苦地叫道。
“我要杀了你!!滚啊!”
高逐晓心内怒火中烧,越发忌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睛,怎么会相信这么一个无耻之徒。可此刻她更恨的,是自己于此竟根本束手无策。她的眼睛涨得发痛,不知是因为恨到极处,还是屈辱到无以复加,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眼前,那个约已算孤军奋战的人,依旧于那重重围困之中杀得火热,他们之间相隔着这茫茫天地,簌簌大雪,隔着千百坚甲,无数利刃,更隔了永远无可抹除的爱与恨,情和仇,无论如何,大约彼此之间,再不可能平常相见,亦不再有什么相近的瓜葛了。
她原是相信这点的,坚定地相信着。
直到那一刹那——
他们的视线交织一点,她看见他的金错刀耀出更加犀利的光芒,凡刀刃所及之处,必定众生皆倒,无一不从。如此,宋千山便用这把刀,将他们之间相隔的重山万水,通通拔去。
她重又看见了他。
此刻,许浪亦停下了动作,瞧着对面想要冲将过来的那个身影,自顾冷笑一声。
而下一刻,他的身子却猛然颤抖,自喉间吐出口虚气,神色骤然狰狞可怖。
原来,自他的右肩靠背心处,一把褐柄短刀毫无征兆地直直插入其中,自那破开的皮肉之间,窜流出落落的红蛇,很快便将他的衣衫浸湿。
“阿迎!快跑!”
又是那声再熟悉温情不过的呼唤,只是其声中凄厉与怅然,总会让人觉得这便是最后的离别。
——“啊……”
身后那人已然松开对她的圈锢,只是瞬然之间,耳中浸满了尖锐的沉痛,她下意识地想要忍住,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头看了,可是那股自然的力量,依旧强行叫她扭过头来,睁大眼睛真真切切地看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