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逐晓遍望着身下众人,一时倒不知该做何法,仰目望向赵翩跹,却见她会心一笑,微微颔首,可把高逐晓给急得额上发汗。幸而不过片刻,赵翩跹抬手理了理衣衫,又往前倾身,贝齿开合:
“女人又如何?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拿了绣球却不要,惟这位侠女单剑相接。我先前时便说过规矩,只要接住我的绣球,我赵翩跹便嫁给谁,在场诸位都是听见了的。”
高逐晓闻言,又是双目一黑,险些自树上掉下去。她原是以为,赵翩跹不过是任性玩儿玩儿罢了,纵是她接住了绣球,也不会认真了去。可此刻听她所言,却无半点虚意,想自己不过是阴差阳错走到这比武大会,若是因此……
高逐晓摇了摇头,不愿往下再想。
这时候,人群中又起了波骚动,纷纷交首接耳,议论不止。有些不满的,成群结队往台前挤去,挥舞着拳头,非得逼着尬在台上的赵成给出个交代来。
“赵成!你这老头还愣着干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一个女子么?”
“这是比武招亲,怎能以抛绣球定了姻缘?我们要一个说法!”
“对!我们要一个说法!”
赵成左看右看,眉头拧得七糟八乱,这桩事必是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偏祖上积福得了唯一一个女儿,甚而胆敢为她违抗圣旨,可见赵翩跹是叫他放在心尖儿上宠爱的。思及此,高逐晓忽又觉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只见他往后扭头,赵翩跹只抱手侧立,丝毫不替她老爹找台阶,调首回来,台前众人又是不依不饶的,一时只得把视线绕至台后高坐着的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刘抑身着玄黑金蟒窄袖衫袍,翘腿坐在一张檀木打制的八仙椅上,细狭的眼睛在赵成身上来回打量一番,却好一时不曾开口,好似有意要赵成难堪,又吊足了台下众人的胃口。
“三皇子,您看这事……”
赵成拱手,朝刘抑问道。
刘抑轻笑道:“哟,赵老这才想起本王来,本王当您是忘了呢,毕竟圣旨都可抗……”
他这话里颇多讥讽,赵成吃了个哑巴亏,可到底行走庙堂与江湖多年,面不改色,仍是保持着恰当的疏远,毕恭毕敬道:
“赵某岂敢,只是轻易不敢扰您清净也罢。”
刘抑见他这般模样,自鼻腔轻哼一声,不愿同他再滑舌多做纠缠,这才悠悠自座中站起身,将视线投到高逐晓的身上。
“高姑娘,久违了。”
高逐晓闻言一惊,登时紧张三分,台下亦有因此认出她身份的。她自思与此人未曾谋面,可他却一眼认出自己的身份,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见她神色绷紧,刘抑却歪了头,又是一抹轻笑:
“本王一贯知晓翩跹秉性,喜欢这些有趣玩意儿,如今她既说明规矩在先,本王亦是不便推翻。只是考虑诸位今日远道而来,原是本着武道,若是只凭气运拔筹,怕是要寒了人心。我看不如这样,高姑娘既能够接住这绣球,武道原便不浅,若是能够在这台上同诸位一较高下,这般再赢,输家便是真个心服口服。如此,双方各退一步,如何?”
赵成听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
“就依三皇子的主意。”
那厢赵翩跹自是不愿的,但她到底也是赵家女儿,不得不要顾着些赵家的颜面,虽是置气背过身去,倒也未曾推驳的。
高逐晓心中冷叹,只觉刘抑此人心思不甚简单。原若是身份未揭,她大不了丢了绣球一走了之,众人的目光都在赵翩跹那,巴不得她扔了绣球的。可此刻,她人在此处或许比之孤身撤离更为保险些,纵是有人要对她动手,也得顾着旁人些。如此,她便只得被拖入此局,不比也得比了。
“高姑娘,请吧。”
刘抑说着,又转过身,坐回八仙椅上去了。
高逐晓足尖轻点,便托了那只烫手的绣球飞至高台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陈浩昇的视线在她的身上逡巡数来回,若单只论对战前对对手的观察,也不是这么个看法。
这时候,台上带上她,统共有三个人。可那黄袍男子与陈浩昇大眼对小眼,峙立许久,谁都不想腾位置下台的。还是陈浩昇呵呵一笑,倒是颇有礼地伸手示意高逐晓,让她在台侧稍待,容他二人先较高下。
只是不出半刻钟,那黄袍男子便被陈浩昇的拳头揍得爹妈不认,撩了衣袍便往台下蹿去。陈浩昇仰天豪笑:
“那点出息!”
笑过以后,他方又收敛神色,伸手来招高逐晓,挑眉道:
“高姑娘,请。”
“请。”
高逐晓见他赤手空拳上阵,也将迎天剑收回鞘中,放在一旁,单足后撤,两手化作平掌。对面陈浩昇见此,亦全神贯注,自胸前掏出两拳来,双目盯紧,不敢懈怠。
两人初时皆是缓步试探,闪躲为上,片刻以后便拳掌相切,不时胳臂扭缠在一处,近到呼吸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