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晚晚并没有立即回去。
她绕过翠微巷,向着秦淮河的方向走去,渐渐偏西的落阳将她茫然无措的身影拉得老长。浓厚的橙黄阳光在她的身上笼罩,却罩得她憋闷万分,只觉得天地间都向着她的身心,无情地碾压了过来。
最终,项晚晚来到秦淮河边的一棵柳树下,席地而坐。她打开一罐竹筒凉茶,如喝闷酒般的,一口气饮了大半,方才长叹了一口浊气。
易长行的身体没有被山月引的毒性所侵染,关于这一点,她真心替他高兴。在这个乱世里,能多活一天,能多见一天明日的朝阳,都是赚的。
可是……
项晚晚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是这般,自己和易长行之间,恐怕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原先她想着,易长行中了山月引之毒,也许命不久矣,那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自己任由了心思,和他若是能成了这段姻缘,黄泉路上,好歹也是有个伴儿的。
可若是易长行并没有性命之忧,那……自己也不该再任由自己的心意,和他有任何的牵连了。
易长行的未来,是个充满光明暖阳的未来。他刚被皇上提拔,伤好之后,定能受到重用。
又或者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是被重用了吧?!
毕竟,就算现在他病着,葛成舟这个尚书大人,还频频来这儿与他商议战事。
更何况,易长行还会绘制舆图,且不说现在如何,今后位列将帅之位,那也是指日可待的。
而自己,却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耽搁到他的人生呢?
项晚晚苦笑着又喝了一大口凉茶,难过地想:哎,不论何时,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人呢!
……
项晚晚回到小屋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小屋的灯烛已被点燃,及到跟前,才发现,葛成舟竟然还没走。
此时,他俩似乎在商量着战场上的什么。
见到项晚晚回来了,两人才猛然看了门外的天色,已是黑了大半。
项晚晚装作和寻常一样,笑盈盈地对两人歉意道:“我路上贪玩儿,磨蹭到这会儿才回来。你俩饿了吗?我去做点儿吃的。不过,我刚才听见胡大夫说,易长行的身子好了大半,真替他高兴!要不,易长行,你请客,我去买点儿好酒好菜来,咱们三个庆祝一下!”
易长行紧紧地盯着她的眉眼,似是要将她看了个洞穿,却没有回答。
反倒是葛成舟淡然一笑,道:“刚才我派人去酒楼定了些酒菜,应是等会儿就要送到。庆祝身子大好之事,我就不便参与了。晚晚姑娘,今夜,你可要替我多喝几杯。”
“葛大人要回去了?”项晚晚惊讶道,却又有些茫然无措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改日我再来。”葛成舟将又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折叠好了,封入自己的袖袋中。
项晚晚踟蹰了一会儿,她刻意不去看易长行,将买来的竹筒凉茶递给葛成舟,说:“那我送送你。”
在易长行那双如芒刺般的目光中,项晚晚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脊,跟着葛成舟走出了小屋门。
直到快要走出巷子口,项晚晚方才将心底挣扎了好久的言辞说了出来:“葛大人,易长行的伤势也快好了,我想着……他是不是要换个屋子了?”
这话一说出来,项晚晚顿时在心底鄙视了自己一番。
说得真是太没有水准了!
葛成舟微微一愣,方才借着天边的月色,好好地看了一眼项晚晚,过了好一会儿,葛成舟才淡淡道:“他确实是该换个屋子了。”
项晚晚松了口气,顿时也觉得轻松了起来:“那太好了!我本来想着,易长行要在这边帮忙看管粮草和武器什么的,该换个地儿的应该是我。”
“晚晚姑娘……今儿何出此言?”
“啊?”
葛成舟和她一起向着前方的大街走去,幸而这会儿天色已晚,沿街的小摊贩早已回去,没多少生意的店面也都关紧了门歇息,并没有什么人看到他俩同行的一幕。
“晚晚姑娘本就是翠微巷的租客,易长行正好也要在这儿养伤,这段时间你们……相处得不错,为何突然说要换个地儿了呢?”
“男女同居一处,本就不合礼数。”项晚晚将自己在秦淮河边想好的托辞给说了出来,“更何况,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总是与他相处在一块儿,街坊之间,指不定又要乱说个什么。”
葛成舟的眉头缓缓地锁紧了。
项晚晚见他没有回答,便又着急说了句:“葛大人若是觉得不好安排的话,要么,就让易长行还住在这儿,我去房牙子那儿问问有没有其他便宜的屋子可租。”
葛成舟还是没有说话,他拧眉盯着脚下的路,似是沉思着什么。
项晚晚过了好一会儿,又咬了咬红唇,艰难地补充了一句:“只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