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拘涩凝滞了一会儿,窗外的风却没断。
露出来的那张抽纸被风吹得上下打颤,张辰宿伸手轻拨了一下,望向她这边:“你还记得挺清楚?”
周到神色尴尬,原本不想回忆,但这一路的轨迹和上次完全重合,只是这次是舒舒服服地开着车,那次却——
刚结束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接着又坐中转大巴,到这路口终于能不用坐车了,他们脚一沾到地,差点站不稳。
小孩子精力旺盛,这段路她也认识,休息了一会儿就不顾周元厉还在后谜案,拉着张辰宿就往前冲。
最开始是段下坡路,还有些陡,走起来不费力,周到的行李都让吴宁托运走了,张辰宿把行李箱往前一放,任它自己往下滑。
两个人四只手抓着行李箱拉杆,被放风筝一样被行李箱拽着走,一会儿就把周元厉甩在老后面。
这里潮湿闷热,积攒了一个夏天的暑气酝酿着大雨。
周到在作文里爱写“豆大的雨珠”,经历过这么一场暴雨之后,她觉得豆大的雨珠在这场雨面前简直是还未发育成型的胚胎。
雨点子说砸就砸,第一滴正中周到额头,她一瞬间懵怔,抬手摸了一把,满脸是水。
来不及反应,周围干燥的泥土地一块一块润了深色,泛出泥浆,张辰宿一把抓住她胳膊,往前就跑:“下雨了,快走。”
顷刻间,大雨洗刷大地,下坡路已经走完,两个人在风雨中拉着行李箱趔趄前行。
许是被雨多砸了几下脑袋,张辰宿从上往下抹了下头上和脸上的水,突然想起来:“我行李箱里好像有伞。”
周到第一次知道当雨足够大时,站在雨中会呼吸不畅。泥水上升,周到的鞋子无处可躲,她踮脚站在一快石头上,抓着张辰宿胳膊:“那快拿出来呀。”
张辰宿刚要动作,转瞬又犹豫,停在了原地。
周到被淋得没法呼吸,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她脖子周围,她急得俯身就把箱子放倒。
张辰宿还在挣扎,雨水淹没了他的声音:“你打开了箱子,我的东西不就全淋湿了吗?”
她听清楚了,她把头发甩开,气得想揍他一顿:“伞拿出来了不就能遮雨了吗?”
周到懒得再废话,二话没说拉开了拉链,把上面的盖子往上一翻,入眼就看见两条内裤摆在最上面。
雨打芭蕉很唯美,那雨打裤衩子呢?
张辰宿臊得一把推开周到,蹲下身就去找雨伞。
他行李箱里的东西又多又杂,所以东西都是随手扔进去,没按类别分装。
两个人在满山风雨里,一个站,一个蹲,眼巴巴盼着一把伞。
张辰宿扒拉了半天找不到,突发一计,起身把上层的东西抱起来扔进周到怀里,他又蹲下去继续扒拉。
周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抱着张辰宿扔给她的东西,视线下移往怀里虚虚一瞥。
还不止两条。
她脸红得不行,快速移开视线,羞恼得想踢一脚眼前这个没收拾的人。
“找到了。”张辰宿撑开伞。
周到躲进伞下,把怀里的东西往箱子里一扔,还踢了一脚箱子出气。
她接过伞,指着张辰宿:“你自己收拾。”
暴雨如注,两个人眼神朦胧——
被淋的。
周元厉还没有跟上来,此刻也管不了他了。
两个人走着走着,又发现不对劲了。
不知道是雨太大,还是伞本身就是坏的,伞面竟然漏雨。
此刻颇有些四面楚歌的味道,脚下两个人的鞋袜裤腿全湿了,头顶呢,伞外下大雨,伞里下小雨。
半个钟头的路,两个人走了快五十分钟。
吴宁让两个人分别去洗了热水澡,又怕他们感冒,把两个人像提小鸡仔一样提着坐到一块,拿了吹风把热风开到最大,全身上下一通吹。
两个人一路跟逃难似的,屁股坐开了花,全身还淋了雨,张辰宿呢,更惨,被看了裤衩子。
心里各怀不快,任吴宁把两个人吹成了爆炸头也一声不吭。
安静久了,张辰宿突然看了眼她那鸡窝一样炸起的头发,憋不住了,开始笑。
周到恼了,一出声就发现自己感冒了,一句话没说,鼻子先吹了个大鼻涕泡,挂在那儿。
张辰宿也震惊于她小小一人怎么能吹出那么大一个鼻涕泡,继续笑。
笑到把周到也逗笑了,于是和好了。
周到手把着方向盘,沿路道路开阔,周围隔几步就有一座小别墅样子的楼房。
她记起那些事有些忍俊不禁,说:“你说我们当年怎么就没想到找户人家躲雨呢?”
“而且你爸那有两把伞,我们等等他就行了。”
他们同时叹一口气:“真的怀疑小时候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