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风云,瞬息万变。
回过味儿来的呼都渠死死盯着左右两营骑长,紧张得连眼睑都在颤抖:“你们下毒药马、放火烧粮时候,遇见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左骑长道:“后国与西凉马匹围养在一处,看守的约莫百余军兵,抵挡不过,撒腿就跑了。”
右骑长道:“烧辎重更容易些,护卫的居然是手持棍棒的百姓,被我军声威吓得屁滚尿流。”
所以也他娘的跑了?
“饭桶!”呼都渠兜起拳头,打地鼠似的敲完左边敲右边,“一群饭桶!”
左右骑长承受着来自呼都渠的雷霆震怒,双双委屈抱住了头。
明明光荣完成了任务,还要挨打。真的没有天理可言……
车师前王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满心只以为呼都渠想雪恨,于是好意襄助:“我军还有马匹呢,大当户先行代步,沿外围追赶,兴许还来得及。”
呼都渠促狭看了一眼左骑长。
左骑长不敢不点头,暗示事情办得很妥当,前国的马也被药得很安详。
事已至此,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呼都渠愤然拔剑,颐指魔鬼坡:“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前王你来带路,我们速速杀到野葡萄沟!”
匈奴大军绕着魔鬼坡外围,抄了一圈儿远路,终于慢悠悠赶至野葡萄沟。
天气热得似乎要堕下火,方圆百里层叠的葡萄藤叶,却像无数只小小的手,野蛮生长,攀援向上,将偌大坳谷都庇荫在了葱茏的丝带中。
廊道半坡,则分布着数十个天然泉眼。清渠飘逸而下,像许多条吐着信子的细长白蛇,引流,浇泽,造就出一方生机盎然的湿润沃土。
微风拂拂,凉意舒舒。鲜翠欲滴的葡萄影里,匈奴大军却声威全无,眉毛直竖。
整片秘境,早已人去马空!
呼都渠一剑砍翻不小心缠绕在手上的藤蔓,几乎是从丹田里发出咆哮:“天杀的马岱,老子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匈奴大军脚步不停,继续朝着西域长史府的方向进发。集体奔到城下,天色已经黑了。
呼都渠艰难拖着脚步,一下午的疲惫跋涉,状态不亚于跑了一场马拉松。
抬眼望去,城墙之上火光大举,西凉行伍几个首要人物皆高高站于楼阙,身边还伴随着一名女流。
马岱扬手一抛,城门校尉的头颅就被扔了下来,骨碌碌滚到呼都渠脚边。
长风浩瀚,旌旗翻飞。灯影摇红里,马超遥望狼狈不堪的匈奴大军,高声道:“魔鬼坡走得有点急,还没好好感谢大当户的赠马之恩!”
西凉行伍闻言,通通在后面起哄:“感谢大当户赠马之恩!”
伤口撒盐的奇耻大辱。
呼都渠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在追逐丧家之犬,后一刻自己就变成了丧家之犬。没有马匹,没有辎重,精锐倾巢而出,大本营里应外合,遇袭易主。
忙忙碌碌一出大戏,啥也没捞着,实时上演了什么叫为人作嫁。
血淋淋的现实,激得呼都渠青筋暴突。
“马岱,老子把你当军师,学习于你,听信于你,你竟然跟我玩这个?”
“大当户既然这么喜欢学习——”马岱的声音只有满满的讽刺,“那我不妨教教你,前殿悬挂的那副《鲁哀公问政于孔子之像》,诲人智仁勇、柔怀修、尊贤敬、礼亲勤。而你们这些豺狼,闭眼插香,干的是什么勾当?”
“小叔叔,回去看看你的马吧。”乌恰尔眼观仍旧混迹在匈奴大军里的车师前王,“你替匈奴人办事,牵制后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身怀原罪,也许也会被一并捅刀?”
前王心跳一漏,呆愣看向呼都渠。
到了这个地步,呼都渠也懒得再装了,横眉冷对道:“咋的,想造反?”
兵力的绝对逆势,浇熄了前王心中一闪而过的野战幻想。
“大当户,你好自为之吧。”前王撂下这句话,指挥着大军撤退,抽身离开了是非之地。
马抗手持弓弩,牢牢架在城垛上,见此情景,不由道:“呼都渠,带着你的胡兵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西域这片领土,已经没有尔等容身之所了。”
马抗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两军对垒,连补给和关窍都失去的兵种,已经无异于废了双臂。胜负,俨然毫无悬念。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头还在,游勇还在,粗猛好斗的本性还在。西域任何国度,都不会蠢到妄图去消化。
匈奴人最好的归宿,只能是回归北方苍茫的草原。
但很明显,急怒攻心的南匈奴大当户却并不那么想。
看着长史府没有护城河的高垒,呼都渠衍生侥幸心,牙齿磨得滋滋作响:“匈奴甲兵听令,随我冲破城门。只要进城,就能与西凉杂碎决一死战!”
喊杀声骤举,匈奴军兵亲见大当户